底下附一条视频,点开看,是任的一则道歉声明,他面容憔悴,发须掺白,两颊的肉挂不住,沉甸甸的,像两只布袋,说话时沟壑里蠕动着阴影,讲话时,简直是一个词一个词从阴影里爬出来的。
他们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视频和笠恒的这则声明已经在各大平台挂上了。
舆论开始反转。
逐渐有些声音表示“一个企业,难保不会有蛀虫,多得是忘了初心变成恶龙的人,事情发生了,会及时处理就是好事”,底下陆续跟上附和。
相关部门尚未发声。笠恒的处理太快,也太干脆,拿出了壮士断腕的魄力,把这件事的影响范围从一家企业缩小到个人范畴,民众的愤怒还在,但火已经烧不到笠恒了。
小茶几前围坐的几个人互相看看,管煜先开了口,“挺迅速的啊……那什么,这就是海市速度?”
还没人应话,面向大家的手机屏幕上显示出一个区号开头的座机号码,雍如菁接起来,是电视台那边通知她返岗,要筹备一栏新的节目内容。
之后,第二个震起来的是晏在舒的手机,同桌来了电话,晏在舒走到阳台去接。
听筒里,同桌的声音稍显急促:“休假取消了,老徐临时召集大家回校,说是刚好排出了一个课题室给我们,你在市里吗?三点之前要到学校哦。”
这么突然。
三件事情毫无征兆地撞在一起,打散了今天这场安排,唐甘则起身:“我送你去学校吧,说到底我们的社会位置就在这,不上不下,不温不火,”她比划了一下腰部的位置,“昨天过后,这件事就不是我们能管的了。”
这句话把调子定了,后来唐甘送她回了一趟家,辗转去学校的路上,问了她一件事,问她跟地主爷这回是不是真复合了。
晏在舒笑笑:“复合还能有真假。”
唐甘还是一针见血:“那得分是关系上的和好,还是感情上的和好,前者一句话的事儿,后者就麻烦多了。”
这话把晏在舒问住了,她跟孟揭算哪种呢,昨晚那场较量来得太快,跳伞也是意料之外,现在心跳缓下了,体温恢复了,理智重新归位,在两分钟的沉默里,晏在舒把自己翻来覆去剖析个彻底,喜欢孟揭吗,真的很喜欢,所以说分手的时候是真的觉得受伤,也是真的想分,分手后这一周里也是真的气,感觉却仍旧在的。
就像一辆在高速上飞驰的车,踩了刹车,仍旧有一小段缓冲时间,孟揭抓住了这段缓冲时间,再度把油门一脚轰下去,让它继续往前走。
网球场边,心理书从篮筐里掉出来的那一刻,跟着掉出来的还有晏在舒这点欲说还休的情绪,看出这一点的不仅仅是“置身事外”的孟揭,晏在舒也在当下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里认清自己,这才有昨晚那一通电话。
所以怎么说呢,晏在舒想了想:“关系上先和好了,感情上再慢慢磨。”
***
没想到接下来的几天,完全没有磨的机会。
返校当天,老徐就把晏在舒这课题小组放到了奥新一个同属的课题组里,说是第二个课题刚好跟符合奥新今年的研究项目,正好让他们打磨打磨。
消息很突然,但同组的同学都很激动,尤其是之前嚷着有戏进奥新的那男生,大家抱着一种战战兢兢近乎朝圣的劲头转了阵地,也拿出了比之前端正百倍的态度,朝六晚十,卷生卷死,两耳不闻窗外事。
晏在舒忙课题,孟揭也忙,虽然俩人在同个研究部,但两栋楼之间隔着一道百来米的廊桥,就像楚河汉界,隔得分分明明,一连几天都见不到他,也不太联系得上,衔接两个人的只有聊天软件里的只言片语。
晏在舒没太在意,不但是课题上的事儿要做,先前邀请她参加高山滑雪项目的那个赛事小组又联系了她,因为她以赛道不合适为由拒绝过这个项目,所以又邀请她参加一个单板滑雪项目。
这个赛事是国际学联组织,国际学联那操行,一贯眼高于顶,仗着手上大把挤破脑袋想要往里进的运动员,一旦主动发出的邀请被拒,基本上不会有第二次邀请,晏在舒都做好今年不参赛的准备了,偏偏来这一出。
有点心动。
可在当前的课题强度下,她抽不出时间每周飞北城训练,对方紧接着又说这是个国际高校联合竞技赛,她有参赛经验,海市也有对应的室内训练场,希望她能慎重考虑。
晏在舒就慎重考虑,考虑着考虑着,难免觉得最近的事儿都凑得太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