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皇家学堂里最不爱读书的有两个人,一个是昭阳郡主,其次是当今皇帝刘裕。
只不过,刘裕是皇帝,不得不学会治理大盛,而昭阳郡主是女子,出了学堂之后就再也没读过书了。
江缨看向贺重锦,他点了点头,柔声道:“甚好。”
甚好。
短短两个字,让江缨的心里激起了暖潮,她忽然有了一个念头,想听他对自己说很多很多个甚好。
想听一辈子。
汝南王一家离开贺相府后,贺重锦也该启程前往颍州了。
皇京的城门外,车马人手均已备齐,即刻便要动身了。
贺重锦临到马车前又回首,这日风大,女子伸出素手将被风吹乱的鬓发理到耳后,他看到她淡蓝色的裙角随着插在小髻上的流苏一起摇曳着,那是十分独特的美。
她杏眼望向他,目光里三分担忧,七分不舍,夹杂着一丝期待。
他温和的声音仿佛是随风飘到了江缨的耳畔:“缨缨,我走了。”
“嗯。”江缨点点头,“早去早回。”
贺重锦笑了笑,视线落到她凸起的小腹上,心里想着,这一去一定要尽快回来,如果可以,恨不得明日就回来。
他要亲眼看着孩子出生。
几句告别后,贺重锦再次走向了马车。
岂料,江缨望着黑衣青年的背影,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激荡万千,迈步奔向了他:“贺重锦!”
她太过激动,以至于叫了对方全名,但在贺重锦的心里,这无疑是比夫君更为亲切的称呼。
红豆很自觉地背过身去,文钊则同那些看热闹的侍卫们道:“转身!”
所有人将身体转了过去,让这对小夫妻在离别之前,得以温存。
一朝宰相,举重若轻的贺重锦,被江缨就这样紧紧抱住,她的发髻墨香依旧,萦绕在贺重锦的鼻尖,贺重锦愣了一下,便听见她说:“夫君,我知道什么是喜欢了。”
耳边,贺重锦的声音清晰好听:“是什么?”
“喜欢就是舍不得,是书中所说的无形之物,潜藏在心底看不见摸不到,会让人控制不住做一些违背自己的举动。”
胸膛之中的心脏砰砰乱跳,贺重锦的喉结蠕动了一下:“嗯。”
譬如现在,江缨一股脑地将心中所想通通说给他听,她从来没一口气说过这么多的话:“从我记事起,我便知道我不是一个很好的女子,什么都做不好,什么都做不成,所以我一直拼命地努力想要变得更好。”
“我想做皇京第一才女,从前是为了母亲,但如今不仅为了我自己,也为了能够配得上像夫君这样好的郎君,配得上夫君的三书六礼,明媒正娶。”
贺重锦怔然,身躯因这最后一段真挚的话而为之一震。
她的耳边传来他很轻很浅的笑声:“很巧,我也知道了什么是喜欢。”
是在那日深陷颍州的噩梦,有人阁楼吹笛,一首安魂曲将他拉出泥沼的时候。
是夜,圆月高悬,西窗剪烛。
这个爱读书的恬静女子,就已经闯进他的心里了。
这就是爱意,人世间的爱意。
江缨:“有一句话,等夫君回来,缨缨想亲口告诉你,所以你一定要快些归家。”
马车上,贺重锦从车窗抬出头,一直注视着江缨,她也在望着他,直到马车渐渐走远,再也看不见了。
家……
他也有家了。
*
贺重锦离开皇京,前往颍州的当天下午,昭阳郡主果然如约来了,是被汝南王夫人带回来的。
昭阳郡主心里那是一千个不愿意,一百个不愿意。
亭子里摆着两张书案,一张是原本就有的,一张则是江缨临时为昭阳郡主加的,有点小。
一个时辰过去,昭阳郡主一首诗都没背下去,再看江缨,提笔练习的书法已经摞了整整一沓,甚是认真勤奋。
昭阳郡主嘲道:“瞧你那弱不禁风的模样,也不知贺重锦那个怪人看上你哪里了,要长相没长相,要家世没家世,就会读书。”
握着笔墨的手紧了紧,江缨不能容忍有人说贺重锦的不是,便对郡主道:“他是我夫君,不是怪人,还请.......还请郡主慎言。”
昭阳郡主倒是全然没把江缨的话放在心上:“本郡主哪里说错了?”
江缨道:“郡主既然觉得我夫君不好,当初在宫宴上为何执意要嫁?”
“你以为本郡主稀罕他这个人?我看中的是他的官职,这放眼大盛,还有谁像他这个年纪就做了宰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