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重锦的目光黯然了一瞬, 脑海中掠过江缨的模样,随后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是啊,无论是大盛还是大梁,权力至上, 高位者习惯性地将卑贱之人踩在脚底, 他苦苦挣扎着, 在绝望至极之中明白了这一点。
所以他想要争名逐利,想要金银财宝......曾经的确是这样的。
那也只是曾经罢了。
他要守护皇京, 不仅仅是为了偿还太后当年的恩情,更是为了他的家。
令汝南王所惊讶的是, 贺重锦却丝毫没有惧色,反而依旧以倨傲地看着他, 那是一种属于少年人才有的胜券在握。
贺重锦缓缓开口:“汝南王,正因为你口中嗤之以鼻的情义,重锦才从林院首口中得知你在皇京之中安插暗兵,及时以虎符调动皇宫精兵。”
文钊递给了贺重锦一支箭矢。
黑夜之中,那支箭矢在黑夜之中盈盈亮着焰色的光泽,汝南王认出了那就是流火箭,他下意识看向暗兵手中的流火箭,竟发现巨大的不同。
他当即明白过来自己被人算计了,咬牙道:“姚氏......”
那姚氏,到底是对贺重锦的新妇动了恻隐之心,把流火箭的冶炼之法告诉了贺重锦。
不过,很快汝南王就从方才的恼怒之中收回了心神,他仍旧气宇轩昂地道:“贺重锦,纵然你有流火箭又能如何?我的暗兵可都是武功高强的精兵,以一敌百!这皇宫,你终究守不住!”
文钊习过武,一眼就看出汝南王说的不假,他们的流火箭虽然没有流火石,可暗兵的身手却是经过千锤百炼,远高于大盛士兵。
何况,他跟在贺重锦这么久,从来都没见过贺重锦使用过武功。
文钊犹豫:“大人……”
贺重锦锐色道:“杀……”
骏马之上的贺重锦,早已将流火箭搭在了箭弦上......
一场厮杀,就此开始。
*
黎明已至,阳光透过窗棂,照进了屋内,摆在西窗桌案上的红烛已经燃到了底。
“娘亲。”小岁安轻轻拍了拍江缨,“太阳,照屁股,天亮。”
江缨却蒙上被子,被褥之下传来了她闷闷的声音:“天还没亮呢,快睡觉。”
经过一晚,汝南王的叛军与贺重锦的皇军应该已经定出个胜负了。
虽说贺重锦有流火箭,但他毕竟是个文官,纵然会一些功夫,面对汝南王的暗兵,她还是一千个担心,一万个担心。
小岁安哪里懂大人的想法:“可是,天亮了呀。”
江缨:“别乱说了,天还没亮呢。”
“好吧。”
因为贺重锦的教导,小岁安自小就养成了早睡早起的好习惯,他下了塌,自己提上靴子,准备来到桌案前写字了。
突然,塌上的江缨掀开被子坐起来,屋中的日光刺眼,她披头散发,甚至忘了穿鞋,就这样赤脚下了塌。
不行,哪怕贺重锦真的战死了,她是他的新妇,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暴尸街头,至少去收个尸吧!
实在害怕,大不了把眼睛蒙上。
江缨在心里这样想着,随后鼓起勇气冲出房门,然而面前的房门突然被打开,她就这样一头撞到贺重锦身上,撞了个满怀。
江缨:“???”
幸好贺重锦已经将带血的盔甲换了下来,穿着一身宝蓝色锦衫,不然一头撞在铠甲上,一定可疼了。
江缨喜极而涕: “太好了,你回来了,你还活着…”
“嗯。”贺重锦笑了,“缨缨,我回来了,皇宫守住了,江山也守住了,这是因为……有你和岁安。”
流火箭的冶炼之法,是姚氏对江缨的善意。
林院首的坦诚,是被小岁安的稚子之心打动。
而他之所以能够剿灭暗兵,生擒汝南王,是因为他有他要守护的……家。
贺重锦低头看去,发现江缨还赤裸着脚,于是倾身将她拦腰抱了起来,慢慢地放到塌上。
“贺重锦。”
“嗯?”
“与你相识,我很幸运。”江缨笑道,“只是,下次你不要再藏棋子了,我们堂堂正正地再对弈一场。”
她已经彻彻底底爱上贺重锦了,也因为他逐渐爱上了不完美的自己。
唯一不喜欢的,就是贺重锦怎么还不和她再圆房一次,要个女儿呢。
既然回府,诱他圆房的机会多着呢。
突然,她灵光一现:有办法了!
*
第二日,江缨带着红豆出门,准备去买一坛醉仙酿,不过她们却没有直接去,而且拐到去了一趟汝南王府。
不,应该已经,这座府邸连名字也没有了。
这时,府中出来了两个人,一个是汝南王妃,她一身缟素的,神色哀楚,另一个则是昭阳郡主,她虽然头戴白花,却全然看不出是死了父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