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弹得最好的琴曲,是阳春白雪,她画过最好的画,是墨竹,她性格恬静,极少发脾气。”
岁安听得两眼放光,此刻对娘亲充满了好奇:“爹爹......”
“安心洗澡。”贺重锦笑了笑,温声道,“洗完澡,爹爹画给你看。”
小岁安高兴地欢呼:“好好!”
圆月高悬,秋风习习。
院子里的小阁楼,小岁安坐在贺重锦的大腿上坐得稳稳的,一双满是童真的葡萄眼盯着桌案上铺开的宣纸。
贺重锦在画她。
画记忆里江缨的模样。
女子一身淡蓝色裙衫,一张姣好恬静的面容,脑后盘着小巧的发髻,用红色珠簪插入固定。
贺重锦的画技其实不如何,只不过之前总看江缨画,看着看着自己也掌握了些许门道,渐渐的,他原本那差强人意的画技提高了几分。
“爹爹。”小岁安抬头,“这就是我的娘亲吗?”
“嗯。”
小岁安歪着脑袋:“可是,好像不如爹爹漂酿,不像蝴蝶仙女。”
他见过陛下表叔叔宫中的曲娘娘,还以为娘亲会和曲娘娘一样好看。
谁知,贺重锦却摇了摇头:“岁安,人的美丑并非是这样看的。”
“嗯?听不懂。”
贺重锦垂下眼眸,在看向自己孩子的时候,眼底是无尽的温柔:“外表的美丑,身份的高低,性格的残缺......都不重要,只论善恶。”
他也曾轻贱过,猪狗不如过,那是什么样的滋味,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冰冷到毫无人味的寝宫,每日难以下咽的糟糠,
善恶这个两个词,对于三岁的小岁安来说,仍旧生僻。
贺重锦知晓他还不懂,于是摸了摸小岁安的头:“记住爹爹的话。”
“好,岁安,记住。”
“还有......”阴鸷在贺重锦的眼眸之中一闪而过,沉声开口,“万不得已时,不要让自己的手沾染鲜血。”
*
房间内。
小岁安趴在塌上摆弄着两只布老虎,在孩子的脑海中,这两只布老虎正在撕咬,打架,互斗。
“爹爹。”
小岁安唤着贺重锦,贺重锦出神地望着西窗那常明的烛火,想到曾经自己握着江缨的手,一起窗烛共剪。
那时,他天真的想抚平她心里所有的伤痕。
终究还是不能吗?
他拒绝太后,没有去雪庐书院与她重逢,她兴许也不会期盼着他们的到来。
三年,江缨应该有了别人的孩子,恐怕早就忘了他与贺岁安了。
婚书还在,真正的和离书也在,他没有写上自己的名字,他们没有和离。
但现在,他是不是该放过她了?
留不住的。
“爹爹.......”
见贺重锦久久不应声,贺岁安若有所感地发现了他的伤心,将手里的两只布老虎放下来。
爹爹,眼睛,红了,哭鼻子?
“岁安,如果爹爹与娘亲和离。”贺重锦望着小岁安,“你会......”
“和离是什么?”
小岁安想了一会儿,一张嫩呼呼的小脸忽然变得扭曲,随后哇得一声哭了出来:“娘亲,死了。”
贺重锦:“???”
他没有说江缨死了啊。
小岁安哇哇大哭了好一会儿,贺重锦好不容易将其哄好,用手指擦拭着小岁安包子般的面颊。
“岁安。”贺重锦温声道,“告诉爹爹,为什么会说江......娘亲死了?”
“因为......”
事情发生在前几日,皇家学堂。
小岁安与同窗的孩子一起读书,这些孩子们有的是皇亲贵胄的子嗣,有的是官员家中的子嗣。
原本,小岁安只有三岁,还没有到去学堂的年纪,但太后发现,小岁安继承了贺重锦的头脑,识字识的比五岁的孩童还要快。
于是提议贺重锦,把小岁安送去了学堂。
白日送去学堂,傍晚贺重锦亲自入宫小岁安回来,这时一名小女孩的祖母来接她下学,小女孩见不是娘亲,当场哭了起来,怎么都不肯走。
“我要娘亲来接我!”
“孙儿,你父亲和你娘亲和离了,不会回来了。”
过了几日,小岁安主动来到小女孩的跟前,把书囊里所有的糖水棍都给了她,并且说:“我会帮你的,我的娘亲会法术,还会变蝴蝶哦。”
“祖母说,我娘亲死了。”
小岁安第一次听到死这个字,怀里的糖水棍掉到地上。
回忆结束,小岁安一边哽咽,一边擦泪:“爹,爹爹,和离就是死了,我不要爹爹与娘亲和离。”
“没有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