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然无措地跟着母亲的脚步往外走了几步,经过训练室的时候,却刚好和也在往外冲的暗香撞了个满怀。
暗香的眼眶红彤彤的,此时正在拿手机打车,没有看路,两个人才会迎面撞上。
蔚然看他这幅慌张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安,问:“怎么了?”
暗香带着哭腔道:“刚刚老爸给我打电话,说老妈进ICU了!”
真是多事之秋,昨天还风平浪静的基地,忽然乱得像是一锅粥。
蔚然坐在车后座,实在没想到事情怎么会发展到现在的这个样子——他、暗香和庄亦楠三个人坐在车后座,而坐在副驾驶的人居然是妈妈。
由于车上位置不够,蔚峰已经先行回了酒店。
令他惊讶的是,妈妈当时居然会主动提出送一下暗香。她用嘲讽的语气说:“你们一群刚成年的小孩子,跑到医院去在哪里交费都不知道吧?”
“这荒郊野岭的,哪儿能打到车。”
然后就径直给一直等在门口的助理打了电话,告诉他一会儿需要多载几个人。
路途中,在暗香混乱的叙述中,蔚然大概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昨天,暗香的妈妈谭落英开始感觉到腹部不适,她以为是喝了冰豆沙导致的急性肠胃炎,忍忍就过去了,并没有引起足够重视。
几小时后,腹痛加剧,疼痛的位置从肚脐转移到右下腹,伴随恶心和发热。她去县城的小医院看了看,医生做了血常规检查,没有发现异常,只开了止痛药。
直到第二天,暗香的爸爸回家后,才发现妻子已经疼得失去了意识,晕厥了过去,这才着急地打了120。
谁知道,一到医院,拍了CT才知道,谭落英由于错过了医治的最佳时机,已经从普通的阑尾发炎,发展到阑尾肿胀穿孔——前者只需要一个几乎没有风险的小手术就能成功治疗,而后者由于肠内的积液感染扩散至全腹腔,甚至有生命危险,危在旦夕!
县城的小医院说做不了这样的大手术,于是连忙送到了离家最近的大医院。蔚然一行人到达医院时已经是深夜,医生正捧着一张轻薄的纸——普通的白纸黑字,却预示着患者可能立刻终结的一生:“病危通知书,家属来签一下字。”
暗香的眼泪瞬间就出来了。
拍胸片、准备手术需要时间,他和妈妈短暂地见了一面。
这个肚子痛得无法忍受了,还在想着“再忍一忍”的女人,有着一张常年被太阳炙烤的棕色皮肤,脸上也都是交错的皱纹,和站在床边保养精致的韩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虽然此时因为疼痛而眉头紧锁,额头上青筋暴露,身体也不自主地蜷缩着,但脸上却努力露出了温和的微笑:“小宝,来——”
暗香哭着上去握住了妈妈的手,用家乡土话磕磕绊绊地道:“对、对不起,老妈,我、我一直在外面打、打比赛,忽、忽视了你。”
“如果我、我在你身边,你、你是不是就就就不会恶化成这、这样了。”
因为疼痛,谭落英的手微微颤抖着,但她还是温柔地摸了摸暗香的头发:“怎么会呢,小宝。”
“你虽然不在妈妈身边,但是你每天都陪着妈妈啊。”
“俺是个农民,真不懂啥叫电子竞技,也不知道啥挑战者杯、世界冠军杯,春季赛、夏季赛这些是啥。可俺就每天准时守在屏幕前,看着俺的小宝每场比赛。俺知道,小小的手机屏幕里有他另一个模样——那个在现实中口吃、怯懦、不善言辞的儿子……”说到这里,她看着儿子有些促狭地笑了,但眼里却涌出了眼泪,“他在那儿变得不一样了,变得意气风发,变得自信开朗,那是他梦想中的自己……”
韩真站在她旁边,看着这个同样和她一样身为母亲的女人,眼中闪过一丝不解的光芒。
说完这段话,谭落英似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暗香爸爸心疼地替她擦去额头上的汗:“你可少说两句吧你。”
谭落英没管他,还在对暗香说:“俺就希望你一直在赛场上,好好的,开开心心的。俺只有你这一个宝贝,你好,俺就好了。为啥非得让你陪着俺呢?”
又是一阵疼痛袭来,她抓着床单喘了很久,才能够继续开口。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很焦急地说:“小宝,你明天不是还有比赛吗?别再这里守着了,妈妈一会儿就进手术室了,你又见不到!”
她看着暗香流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就一小手术吗?俺觉得没啥大问题,别因为俺的事分心,打完比赛俺就好了!”
她还以为自己只是普通的急性阑尾炎,不知道已经发展到了危及性命的阑尾穿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