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渐次逼近,我咬牙,策马急冲过一条弯道,将人远远甩开,可是,怀里的许桑衡气息却愈发微弱。
我几乎要落下泪了。
方才若非是我一直撞车,许桑衡说不定已经带我冲出重围了,都是我,都是我不好,我总是这样,一次又一次地连累许桑衡。
总是辜负他对我的一片真意。
我一边驾车,一边抖着手,从兜里掏出那瓶一直被我藏好了的药瓶,倒出一颗咬在口中,闭了闭眼,贴上了许桑衡的唇。
许桑衡的唇依旧冰冰凉凉。
只我的泪滴上去,好像温热了些许,我撬开他的唇,想用舌将药丸送进他的口中。
浓郁的苦药味根本就盖不住许桑衡周身浓烈的血腥味,我强忍住难受,一次又一次地尝试给他喂药。
“阿衡…你撑住…”
许桑衡已经失去了知觉,药丸根本吞咽不下,我情急之下,便这样唤他,不知他是不是听见了,竟开始主动配合我,缠住我的舌同我亲吻。
我心中微颤,赶紧趁这一吻将药丸送进。
前方乃是崇山绝路。
后方则是欲要取我性命的追兵。
而我此刻却同许桑衡在这样的孤寒月夜,一辆疾驰的小马车上,相拥亲吻,久违温存。
11、
许桑衡吞下药后,并未能完全清醒。
他仍虚弱地靠在我的肩窝,双目半阖。
我回头张望一眼,火光渐次逼近,我几乎能看到于同岚等人的身影。
我眸光轻动,动手解开自己的腰带,要将许桑衡绑在车驾的横梁上。
不知是我动作太大,还是药效起了作用,许桑衡的气息慢慢平缓了些,他也终于睁开了眼,定定望向我。
我知我现在的样子一定狼狈极了,满身血痕,眼上脸上还全是未干涸的泪迹,定是很丑很丑,可许桑衡偏就那般目不转睛地看我,仿若我便是这世间最宝贵之物,倒映下来的月色盛在他的眸里,漾开碎光,依恋缱绻。
可我不敢再看。
我加快了手下的动作。
却在拉过绳扣想要系好时,被许桑衡抓起了另一头,“妙妙,你系反了。”
许桑衡微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极是宠溺无奈的笑容,若非他现在模样凄惨,浑身都是伤,我必是会被他的这个笑容狠狠蛊惑住。
但现在,我没有心情再同他玩笑,猛地吸了口气,伸手要抢绳扣,“拿过来!”
“我重新系!”
“没有用的。”
许桑衡摇摇头,自己挪着身体缓缓坐起来。
他出声唤我,“妙妙。不要白费力气了。”
我的动作滞了滞,可我仍不愿放弃,“怎么没有用?于同岚以为你早就死了,他现在想杀的是我,只要我留下来,他就不会再管你了!”
我将药瓶和那封信一股脑地塞进许桑衡的兜中,“你走就是了!”
“你现在受了很重的伤,无法驾马,我把你绑在横梁上,你就不会摔下去了,这药是我向君药求来的,可解寒毒,你离开后,定要按时吃!”
“我不要再承你的情了,你为治我的热症,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那我便也救你一次,如此,才算扯清。”
“许桑衡。”
我竭力抑制住自己的颤音,用轻到几不可闻的声音对他道。
“我没有后悔过。”
12、
我没有后悔过同许桑衡相爱一场。
我为他丢过性命,也因他重生一世。
我爱过他,亦恨过他,畏惧过他,怨憎过他,但我从没有后悔同他相识。
若再重来一次。
相信我还是会在十三岁那年,故意路过长廊的树下。
再见一见那个怀抱黑猫,偷偷看我的少年。
13、
“傻妙妙。”
许桑衡认真听完我的话,竟低低嗟叹。
“你让我怎放心得下你。”
“我不会死的,傻妙妙,我死了,谁还能护你?”
他艰难地扬起那只受伤的手臂,扯了下我的袖口。
我藏着的木簪应声掉落下来。
是那支发了沉的梨木簪,簪头全是暗色的血渍,却仍旧尖利,足够我,再用一次。
用这柄许桑衡自戕过的木簪,去杀了于同岚,或是,干脆结束自己的生命。
若我当真落到于同岚手中,再无转圜,我绝不会让他得逞辱我,我宁愿一死,不求苟活。
许桑衡怎会看不穿我的心事。
他将那支簪拿走收起,对我道,“妙妙。”
“该走的是你。”
“我留下来。”
14、
“你疯了吗?”
“许桑衡,你是不是疯了!你害了于家呀!你被于同岚抓走,定然是会死的!”
“你怎能露面啊?!”
我止不住地大声叫喊。
哪知,许桑衡却对我道,他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