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我无法说清此时心中是何感受。
我对许桑衡诈死骗我的旧怨仍未消弭,如今,又因他骗我而再添新恨。
可他却救了我。
若非是他,我现在的热病心疾概已发作,我也概已死了。
然而,就只为救我,他们却间接地害了那么多无辜之人枉死,容氏的罪恶亦将再添一笔,罄竹难书,容望大概会成为容氏王朝中的第一个背负千古骂名的暴君。
我深吸了一口气,将那面具重新放下。
我想,既我已经想起来了,现在,就必须应要站出来,去做些什么,消除这桩祸乱。
然而,就在我迈步将要踏出书房的一刹,那声诡异的闷哼又再度响起。
这次的声音夹杂着极端的粗喘,就好像一个将死之人,最后发出的呻-吟。
我的心无端端悬空,转身在书房中找寻声音的来源。
但是很可惜,我依旧没有找到任何人影。
书房空空荡荡,只有风声痛呼声交织回荡,宛若鬼魅。
“许桑衡…是不是你?”
我抖着嗓音,高声喊道,“你快出来!不要再在这里装神弄鬼了!我都知道了!我全都知道了!黑羽就是你!你一直在骗我!是不是!”
我喊到声嘶,眼眶源源滑下热泪。
然而许桑衡始终没有回应。
我怒不可遏,开始将面前桌上的东西通通摔下,气急败坏地吼道,“你别以为你躲起来了我就会放过你!许桑衡!我恨你!恨死你了!你只会骗我!永远都只会骗我!”
我摔到停不下来,几乎将整间书房都砸至稀烂。
“妙妙宝!你没事罢?”
一道声音打断了我。
我一愣,扭过头去,竟看到乌朔出现在了书房门前。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因着激动,双手仍在无可自抑地发着颤,直到乌朔温暖的掌心将我的手整个包裹住。
他安抚着我,像是安抚着一只受了惊的小动物。
“我方才回军营,没见到你,就猜想,你是到这里来了。”
“所以便找了过来。”
“妙妙宝,许桑衡不在这里,我们回去好不好?”
“他在哪里?”
我冷静下来,抬眸看向乌朔,“你知道他在哪里对不对?你带我去见他,我有话要跟他说。”
“…”
乌朔沉默两息,方才艰难地对我道,“没有用了。”
“算算时日,他应该已经…”
“毒发身亡了。”
8、
乌朔将我重新带回军营。
一路上,我都始终木着脸,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妙妙宝…”
乌朔看我这样,怎能不担忧,他轻柔地摸着我的脸,对我道,“他从前就欺辱过你,如今死了,也算是罪有应得。”
“阿朔。”
我打断乌朔,不让他再提许桑衡,“现在的战局是怎么回事?”
“这场仗,我们还要继续打下去吗?”
乌朔大概没想到我会突然问及此事,一时愣住,良久才摇头道,“大宣打不过北狄。”
“我现在一直命人在军营防守,不主动应战。因为一旦打起来,大宣的那些士兵,定会全军覆没。”
他此话并不作假。
北狄的军事实力向来不弱,如今又有乌朔这样勇猛的将军,大宣妄图荡平北狄本就不可能。
容望此番虽以士兵的亲眷作为要挟,还拖着病体御驾亲征,但早就已经失却了军心,他无法率领一支军心涣散的队伍同强大的北狄作战。
这无异于是在作死。
而容望所做一切皆是因我。
我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疲倦,撑着脑袋,半阖上眼。
我从前最是希冀有人爱我。
但我没想到,这些人的爱会疯癫至此,我根本就承受不住。
现在的我,恨不能彻底斩断情丝,做只木头,再不为任何人动心动念才好。
“你派人,去大宣军中,同容望和谈。”
“就说许清妙已经病发身死,是你亲手收敛了他的尸骨。此事同北狄无关,同北燕无关,请大宣皇帝不要再为此同北狄兵刃相向。”
“若他不信…”
我想了想,从身上取出一枚香囊交给乌朔。
我热病恢复后就没有用过这个了,但还是一直随身携带着,可以说是我的信物,“就把这个给他看。跟他说,我不喜他这样穷兵黩武,若他不想我死了都不安心,就请退兵回去,善待百姓。”
“否则,我死了也不会原谅他!”
9、
交代完乌朔之后,我又开始心慌不安。
这日夜间,我再次偷摸溜出军营,乌朔也默许了我这样的行为,所以我出去时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毕竟假王府也在军营的保护范围之中,我去那里并没有危险,他知我心里放不下许桑衡,放不下从前的一切,所以便任由我去,他大概是真不知道许桑衡藏在哪里,否则,怕是我执意想见许桑衡,他也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