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崇,你能这样想,朕心中也倍感欣慰。朕为了走到这个位置,做了许多事,杀过许多人,你要明白这世上没有白得的好处。如今虽然你心中悲痛难忍,可也要知道,这一切也是你母后的选择。”萧奕转过头,看着叶楣的灵位和后面巨大的朱红色棺木,心中倒真的升腾起一丝惋惜和悲伤了,“以前朕艰难时,你的母后帮朕做了许多事,而如今这个担子要交到你的手上了。”
“儿臣明白,儿臣谨遵父皇教诲,但凭父皇吩咐!”听到这,萧景崇毫不犹豫的答道,“儿臣心中清楚,是谁将母后逼死,是谁将儿臣逼到这种境地,也势必会帮父皇解决这个烦恼。”
萧奕没有再说什么,反而是迂尊降贵地弯下腰将萧景崇扶了起来,然后像个真正的慈父一般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头,接着便迈步离去。只留萧景崇一个人继续跪在灵堂之中,转头阴沉地看着叶楣的灵位。
“母后,您在天有灵,便睁着眼看着吧。”萧景崇低声说道,声音弱不可闻,“太子,文国公,还有真正将您逼死的人。儿子会一步一步往上爬,将这些人通通送到母后面前认罪!”
淅淅沥沥的小雨又撒向了内宫之中,打湿了随处可见的白幡。徐阁老穿着一袭黑色衣袍,外罩一件乌色纱衣,站在三希堂中的窗前,出神的看向窗外。
“那几本书,这些奴才找半天了还是没能找到。既然如此,我便让他们都先退下了,阁老在此休息片刻。过上一二时辰,学生再带人进来吧。”徐正依旧穿着他那身标致的青衣,走到徐阁老身后低声说道。此时正是五月,三希堂中的海棠开的正旺。眼前这一棵满树繁花在雨中微微飘摇,雨水在花瓣上凝聚成水珠,又顺着那瓣叶的脉络悄然滑落,坠入泥土之中失去踪影。
徐正低下头,只依稀觉得面前的人似乎抬起了手,接着又放了下来,“五月了,海棠花都开了。”
“是啊,只不过有些可惜。这棵海棠在拐角还好,三希堂其他地方的海棠因为昨夜一场急雨,花瓣凋落了大半,已然不能看了。”徐正下意识的接了一句,话说出口才觉得有些不妥,难得尴尬地沉默了片刻。三系堂里帮着找书的小太监们早已退了出去,徐正拱手行了一礼,便也要转身离去。
“那一年我二十岁,状元及第,穿着绯红色的状元袍,胸前戴着红花,骑在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上,从长安街穿行而过。街边的姑娘家看着我都羞红了脸,这长安街还没过半,我这怀中香囊手帕已经多得塞不下了。”
“年轻气盛啊,总觉得登上了这状元之位便是已经位极人臣,世上再也没有什么求不得之事。直到我看见了她,那日,我记得她穿了一件水蓝色的衣裳,鬓角上斜插着一枚海棠绢花。那酒楼二楼的窗户大开,她就靠在窗边,好奇地看着我。”
“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好看的人,呆呆的抬头看着她,她扑哧一笑,大概是在笑我傻头傻脑吧。她本想学着那些姑娘扔个东西给我,只不过大抵也没有提前准备,只能拔下头上这枚海棠缠花,开玩笑似地抛给我。”
“我手忙脚乱地接住了,后来啊,托人百般打听,才知道她是叶家的小姐。”
徐阁老讲到这里,便止住了声音。徐正拢袖而立,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他猜到了故事的结局,今日才窥见故事的开端。
“走吧,那几本书不用找了。三希堂的海棠落了,这地方,日后我也不必再来了。”
第132章 终于下雪了
“哎,你们可听说了?今日午时,那原本的吏部尚书大人,就是姓韦的那个,要被斩首了!”
京城中的百姓最不缺乏的便是饭后之余的谈资,毕竟这里是皇城,无数古怪离奇的事情都会在这里上演。但饶是京城的百姓们在身经百战,堂堂一品大员吏部尚书被下了大狱,午时斩首这种事情还是值得引起一番不小的波澜的。
在刑场的东侧有一座高高的茶楼,这茶楼的位置建得十分巧妙,上方的雅间甚至可以看清午门刑场。如此血腥的事情,却能够成为这茶楼吸引客人的一个招牌,不得不说这世道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萧景崇一身黑衣坐在雅间之中,对面则是同样一袭黑衣的徐睿。两人之间的木桌上只放了一壶茶,两个杯子,其余的便什么也没有了。此刻两人不约而同的将视线看向窗外,刑场之上,韦正和与其他韦家人跪在正中间,身后是虎视眈眈的刽子手。监刑官坐在远处的围栏之上,看着日晷的时辰,准备到时辰便抛掷出手中的令牌。
“下手够绝。”萧景崇看了徐睿一眼,给出了这样的评价。蜀中的那帮韦家人的死自然是萧景崇动的手,可是刑部大牢中的毒杀却在他的意料之外。听到这个消息,他正惊疑不定,究竟是萧景睿过于急切弄巧成拙,还是另有人想要韦家人的性命,没想到这次出手的居然是深藏不露的徐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