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他视作优秀的学生,惊讶错愕之际,是否曾对他产生失望呢?
谢琅不清楚,可猜测应当是有的。
朦胧之后,再回想起山崖侧的场景,总觉得那抹人影带了几分决绝。
他其实该想明白的,她谨慎小心至极,绝不会犯如此错误。
除非是,有意求死,或者,单纯想要离开他。
原因为何,不做多想。
所以她留下了这些策论,无论如何,朝堂都会继续运转下去。
所以她提前让人散布传言,将京中局势进一步搅乱,替他打捞起那些漏网之鱼,也能借此推动她想达成的目标。
桩桩件件,环环相扣。
早已于无声中埋下,谢琅竟从未察觉。
越想越头晕目眩,谢琅忽然有些失力似的,埋头伏在了桌案上,一向挺直的脊背弯了,牙关紧咬,似有若无抖动着。
良久,直到衣衫被浸湿,感受到彻骨的凉,谢琅才后知后觉意识的,原来是他哭了。
酸苦混合着涩,连带着多日的难过和委屈,终于在此刻倾泻出来。
他指尖似乎用力极了,抓紧的信角出现了褶皱,低哑嗓音伴随着呜咽:“我后悔了……”
“温鹤绵、太傅……我想你了。”
从前他只是装模作样的红上眼眶,眼泪还没掉出来,温鹤绵就会停下来哄他了,而如今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是他自作自受。
也是他……
亲自逼走了自己的心上人。
第115章 醉酒了也骂着小兔崽子】
京中消息传到边关时,温鹤绵正在与自己的爹娘准备过年。
她身份的问题很好解决。
边关距离京城千里之遥,消息流通不易,这边又全是温乘渊信任的将领与手下,与亲近的稍微一说,很快就解决了。
明面上记了个养女的身份,实际上大家都知道,她就是原本的世子,也是温乘渊秦宜夫妻俩的亲女儿。
他们多年没有一起吃过团圆饭,好不容易有了机会,饭菜当然要准备的丰盛些,不过有厨娘,倒用不着他们亲自动手。
秦宜看完送来的信,又转头看了温鹤绵会儿,笑问:“要看看吗?”
温鹤绵顿了一下,顺从本心点头:“看。”
秦宜将信递给她。
信是青云写的,上面有字似乎被水模糊了,好在看得清,除了传递温鹤绵“失踪”的消息外,还说了一些京中的事儿。
比如小皇帝一回到京城,就手段利落的解决了世家大族,比如那些曾经说温鹤绵怎么不好的人,现在全都闭口噤声,有了很大改观。
秦宜在旁感叹:“不得不说,小皇帝比先帝要厉害多了,就是这方式,着实血腥了些,传出去不太好听。看这样子,他对你也是颇为惦念,不将消息告诉他吗?”
娘亲并不知自己和谢琅曾发生过什么事,温鹤绵没想着多讲,只是摇头:“不了。”
“可是含霜,娘看你,对小皇帝也挺惦记的。”
秦宜面带笑意,一语道破。
“喝醉酒了还一声声骂小兔崽子,小皇帝对你做了什么天妒人怨的事?如此念着不忘?连消息也不愿告诉他。”
边关酒烈,温鹤绵不出意外,上次被自己亲娘给灌醉了,她这个脑袋偏偏不忘事儿,说了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闻言顿时有点红了耳尖:“没有。”
秦宜哼笑两声,看破不说破。
两相静默了会儿,秦宜忽然问:“想听听我和你爹为何与皇室闹掰吗?”
温鹤绵不假思索:“因为先帝太混账了?”
秦宜沉默。
接着干笑一声:“这就没意思了。”
女儿聪明在意料之中,否则不好混迹朝堂,就是没那么好忽悠。
温鹤绵失笑:“娘,你直说吧。”
秦宜坐在她身边,开口道:“你刚出生那会儿,边关不太平,先帝耽于享乐,宁肯花大笔银钱修筑行宫,都不肯拨与边关,你爹和他当面对峙了一顿,最后好说歹说,才算是拿到了边关兵权,又四处借了粮草,才赶去支援。”
时隔久远,这些事已经没太多人讨论,况且被臣子逼问到脸上,实属丢脸,先帝肯定要想方设法遮掩过去,以至于大多数人对这段秘闻不甚清晰。
不过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天下百姓记住了,捍卫边疆的,保他们平安的人,姓温。
“温家世代忠骨,同开国皇帝一起打天下,又有免死金牌在手,势力雄厚,也就是他奈何不得。偏偏不知好歹,还想对我们母女俩下毒手,以为谁乐意待在京城呢?”
秦宜不同于典型的高门贵女,骨子里就有股洒脱不羁在,能和温乘渊走到一起,上天注定。
“所以你当时想回去帮那老东西的儿子,我和你爹是千般不情愿。我们捧在掌心里的小霜儿,缘何要留在那污糟地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