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捷眼神很淡，不为所动。
柯青裁并不知道庄捷在想什么。
庄捷想，明明是同一个人，但他无法把面前的人和过去在公园里还有视频中的人重合在一起。
过去时，他像开得很美却烂掉的花，外面已经有一圈花瓣烂了，但他也不去撕烂掉的花瓣，就任由那里烂着。
但现在，他却又长得这样好这样健康，还结出了很可爱饱满的小果实。
这些年，他一个人做出了多少努力呢。
“这次做的很好，下次也要加油，有陌生人敲门你就走得远远的，阿姨在不在你都不要开门。有坏人就只管大声叫，马上打电话给警/察叔叔知道吧。”
“我会的，爸爸你都教过我。”
柯青裁抱着孩子哄了会儿，麦麦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哭了一天马上就累了，说困了，又要爸爸陪着睡觉。
柯青裁直接说“我抱着你睡”，结果说完没三分钟，麦麦搂着柯青裁就睡着了。
睡着的小猪更沉起来，柯青裁本身没什么感觉，想起身放下他，却忽觉腰有些僵硬，一时没动起来。
庄捷从飘窗起身，俯身过来将手放在了麦麦的身上，参考着柯青裁的动作，又调整了下姿势，很低的问：“这样抱对吗？”
柯青裁吓了一跳，带着小猪朝后躲了一下，“没事，我抱就行……”
庄捷不再问他，已经用手托住麦麦的屁股，很轻松的把孩子抱了起来。
柯青裁连忙从床上起身下来，接过庄捷怀里的孩子，把麦麦放回床上，给他盖好了小被子。
然后带着庄捷往外面走，“来客厅吧，应该收拾好了。”
天很晚了，张嫂收拾完客厅，就关起门进厨房做饭去了。
柯青裁给庄捷到了杯水，说：“今天实在是麻烦了，白秘书是你找来的吧，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了。”
说实在的，他一个外交官此时好像锯了嘴的葫芦，很多话不敢说，只能很僵硬的客套一下。
经过今天，很多东西现在处于无法界定不清晰的状态，庄捷看似与平常无异，但那也只是看似，柯青裁现在不清楚他知道了些什么，但白秘书会为他的孩子亲子跑这一趟，这就已经代表了很多事。
他说完，庄捷如同没听见一般，脱掉了外套，在沙发上坐下。
“……”
柯青裁有些焦虑。
他只是客套，但少校在他家似乎没有走的意思，现在已经很晚了，这里是他真正的家，就这样在少校面前展开让他十分不安。
“少校，你……挺晚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要不要回家看看？”柯青裁说着就想咬自己舌头，措辞了半天，怎么说出来还像是赶人一样。
最后他只能住嘴，压下心里的躁动，去沙发上坐下，打算陪庄捷坐一会儿，怎么也不能搞得像让人帮了这么大忙之后把人赶出去。
他才刚坐下，庄捷转头看向他，有些懒洋洋的，神色平和的说：“是很晚了。”
柯青裁愣了一下。
庄捷：“可以帮我找套睡衣吗。”
“……”
“你、不用回家看看吗？”柯青裁说着觉得嘴都变得不利索了。
“你需要信息素，我回不了。”
“没事，最近没信息素也没关系，你别因为这个……”
“庞鹃说今天情况特殊，你和麦麦都不稳定，需要观察，夜里可能会有突发情况。”庄捷神色平静，没什么情绪，很公事公办的说。
“……她什么时候说了？”
“你可以打电话问她。”庄捷神色淡淡的，十分笃定。
“……”
柯青裁无力招架，只能起身，去卧室给少校找睡衣去了。
他心里乱起来，蹲在衣柜面前，手在里面翻来翻去，觉得哪件都不够大。
正翻着，卧室门推开，庄捷进来，又回身关上了门。
一些略沉的空气蔓延开来，柯青裁意识到该来的还是来了，吸了口气，停住不动了。
“柯青裁。”
庄捷淡淡的叫了他一声。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叫他的名字，柯青裁后脑一下麻了，闭起了眼睛。
庄捷忽然问他：“在你看来，我是个很完美的人吗？”
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只是有些冷。
柯青裁眉心一拧，骤然睁开了眼，闻到了山雨欲来的味道，有些发虚的问：“什么意思？”
“在人民公园，便利店，仓库。为什么已经认出了我却不说。你好像觉得这件事只是你一个人的错？”
庄捷站在屋子里的顶光之下，居高临下的半垂目看着他，语气没有丝毫温度。
柯青裁一瞬间止住了呼吸，面色惨白。
好像被一颗悬而未决经年的子弹射穿了。
房间里忽然刮起了从凌晨无人时吹来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