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程昏头昏脑的。不知道郑锦年扯东扯西,扯这些,到底想表达什么。但扯着扯着,好像还挺有趣的。
他也开始往东边扯,莫名就被带偏了:“你说那么多。感觉我一家都好像有病。怎么一家都有病,却唯独把我爸摘出去了,他呢,他什么病?”
“他?”郑锦年摇头,“他没病吧。又不赌,又对感情特忠贞。又会赚钱。又孝顺老人。他应该没病。”
“我去。我艹……他生我们兄妹五个,一个都没认真带过,也没怎么教。只管忙自己事去了。天天的,就晓得赚钱。我一家都有病。就他,他却没病。这不对吧。他要是正常的很,我们几个被他遗传的,怎么会有病呢。”
郑锦年皱眉,想不明白了。
周玉程往郑锦年这里来,问:“那我呢,我什么病。”
“你。”郑锦年眼尾红了一大片,脸上堆出笑,“你不就是最经典的。你妈宝啊。”
“我擦。我这么大的病啊,哈哈哈哈。”周玉程扯着嗓子笑。
两人都在笑。
笑了大概半分钟,郑锦年装不下去了,笑容一秒落了。
因为眼泪没兜住,已经溢出来往外冒了。
郑锦年急着要转过身去,不让周玉程看见他这样,却被周玉程牢牢按住双肩,又将他转了回来。
两人面对面。
周玉程认真看了郑锦年十多秒。
他伸出手来,两根大拇指按在郑锦年眼角,往外推,擦他眼泪。
郑锦年闭眼。然后睁眼,发出一声笑。
不顶事,笑止不住泪腺的窜动。
郑锦年差不多到极限了:“那里还有一面墙的照片,我带你去看吧。”
周玉程捧着他肩膀不让他动,问:“什么照片。”
“各种报道,媒体拍到的,我搜集的,关于你的照片。整理出来了,都挂在了墙上。”
那些照片就记录到了周玉程来宁之前。
因为再之后,周玉程的很多照片都是和郑锦年一起拍的,在小洋楼,在他自己的别墅。这一年,郑锦年把这一辈子的照片全拍完了。
他不爱好拍照,但为了周玉程,为了以后的回忆和纪念,只要周玉程喊他拍,他就拍。
郑锦年眼泪泪珠豆大一颗,呲溜往外冒:“你上次在我那老破小,不是看见一些模型吗。那是我最开始收集的。一直放在那里没动了。程儿……”
周玉程深深看着他眼睛:“怎么不继续说了。想说什么,说吧。”
郑锦年怎么能开口呢,开不了口。
要是周玉程摆出一副狗生气或者咋呼的模样,郑锦年也就把话说出来了。
可他周玉程,怎么是现在这副神情。
郑锦年再度转走了话题:“小洋楼里的模型,改天我再带你去看看吧,要不现在去看。”
周玉程按住郑锦年,就是不让他动。他把两个手按在郑锦年肩上,按得极为用力。
无论怎么睁眼,或者转化情绪,周玉程都发现没用。
嘴唇张了又张。视线也瞥到了别处去。
可眼睛一往郑锦年脸上看,他就不行了。
一分多钟的调整。周玉程以为自己略微好点,开口一说话,啪嚓,一颗泪珠跟珍珠一样,直接落了。
串成一长条,像珍珠线。
周玉程无声地哭,说:“不急着看。照片。老房子的模型,都不急着看。”
郑锦年自己伸手来,这一回,轻轻一推,就将周玉程一只手推开了。
郑锦年因此转过了身去。
把眼睛一闭。泪腺收住了。像好了。
周玉程站到他身边来,和他并排站,问:“你今天把我喊来,叫我看这些,是想跟我说什么。你应该,有一些特别的话,想跟我交代吧。”
郑锦年用手抹了一把,抹了一手一脸的泪,深深吸住气:“我是想说。”
话又停了。
周玉程声沉:“你说吧。这一回,直接说吧。不要拐弯了,你先说说看,我看看,我到底能不能承得住。”
郑锦年便一鼓作气了:“程儿。我是想说。我想说,我这心里,是喜欢你。是真的喜欢你。”
“哦。”周玉程嘴唇颤抖,呼吸也抖上了,他似乎有些呼吸溺毙。
“但这种喜欢,不是那种爱,不是那种能上床的喜欢,不是那种。我说我是个直的。这是真的。你大概觉得离谱,可这都是真的。我曾经一度把你视为我偶像,是我在前面追着跑的领路灯,是灯塔一样的存在。”
周玉程拿一只手在擦脖子上的泪。
郑锦年道:“我以为就这几个月的相处交往,那便够了。但我错了,我终究还是低估了我对你的感情,周董。程少。程儿。我真没法离开你。我想过了,仔细设想过了,我真的没法舍弃你,跟你不当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