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想,”他说话速度很慢,在脑海里把所有关于亨利的线索分条缕析地整理出来,“白天的时候,亨利站在别墅里面,他不愿意踏足后花园,但是衣服裤脚上都有泥土;大卫宁愿让不听他吩咐的沃尔德古堡的仆人将温斯顿夫人的尸体埋进后花园,也不肯使唤温斯顿别墅里的仆人;还有就是现在,后花园里埋着亨利的尸体……”
他环顾四周,入目皆是松软的泥土,那个需要被验证的猜想在此时此刻似乎得到了验证。
“后花园里应该同样埋着温斯顿别墅里其他仆人的尸体。”
“白天的温斯顿别墅里有仆人来去的身影,可是晚上不一样,我们没有看到一个仆人。”
“也许温斯顿夫人会像其他仆人一样在白天复活呢。”江衔猜测道。
“当然不会。”
一个轻灵到几乎有些尖锐的声音在后花园的角落里响起,江衔回过头。
月光洒了下来,原本就不怎么明亮的灯光闪了一下就突然熄灭,在垂着枯萎蔷薇花的围墙旁,他看到废弃已久的秋千上坐着一个飘渺的身影。
那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
她有着和月光一样温柔的气质,长长的裙子垂在少女的脚腕上方,月光下只有秋千微微晃动的影子。
她已经死了。
“为什么这么说?”江衔问道。
少女微笑着问道:“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江衔摇了摇头。
“我叫艾德琳,”少女将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我曾经是温斯顿别墅家的女仆。”
江衔精神一振:“你知道诅咒是什么吗?”
艾德琳保持着嘴角的微笑,她回答:“是温斯顿一家的咎由自取。”
“你知道诅咒是谁发起的吗?为什么会在大卫和欧仁妮的婚礼之后出现在?“
艾德琳的笑容变得诡异起来:“诅咒跟我无关,我和这些尸体又不一样,我无法进入别墅,如果我进去了,那么我最爱的东西将会灰飞烟灭……我舍不得。”
江衔没有追问艾德琳“最爱的东西”是什么,他在心里怀疑,艾德琳真的是温斯顿别墅里的仆人吗?为什么她和亨利这些人不同?
“我只是单纯地恨温斯顿夫妇而已,我希望他们都去死。”
江衔干巴巴地说:“温斯顿夫人已经死了。”
艾德琳摆了摆手,她一耸肩:“这是她罪有应得——她的丈夫还活着呢。”
在一旁听了很久的沈虞开口问道:“那你恨大卫吗?”
艾德琳愣住了。
沈虞调整了一下坐姿,他的眼神冷静到几乎称得上漠然,表情也没什么变化,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你恨大卫吗?”
“我……”艾德琳荡起了秋千,她的腿细得像麻杆,让人怀疑会一折就断,“我曾经恨过,但是现在已经不恨了。”
◇ 第46章 Chapter44
江衔仔细咂摸着艾琳的这句话,他的目光没什么目的地飘在空中,在看到艾德琳的那双手时突然顿住了。
艾德琳的手指跟她的脸一样惨白,在月光的照耀下几乎能反光,僵硬的指尖有些扭曲地放在了她的膝盖上,指节发青。
秋千一摇一摆,她的手指一动不动地僵在空中。
指尖上沾着已经完全干涸的血。
“上午是你抓伤了他的脚腕吗?”江衔问道。
沈虞惊异地扭过头看着江衔,大概是没想到他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
江衔抿着嘴,等待着艾德琳的回答。
“当然。”艾德琳的嘴角缓缓地勾了起来,她看着坐在轮椅上的沈虞,说话的语气轻飘飘的,像一阵抓不住的风。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里埋着你的尸体吗?”江衔用力踩了踩脚下软烂的泥土,他的手腕被沈虞抓住,温热的触感贴了上来,是沈虞的手掌心。
“我的……尸体,”艾德琳缓慢地重复道,她脸上的笑容说不上哭也说不上笑,让人感觉很不舒服,“我都快忘了,我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别墅里八音盒的乐声流淌出来,艾德琳在这样诡异的背景音乐下扭曲了五官,她喃喃地重复着“尸体”这两个字,语气里透露出无边无际的恨意。
“我们先回别墅,”沈虞这个时候才松开了抓住江衔手腕的那只手,他说的,“我们现在问不出什么。”
江衔知道沈虞说得对,于是推着他回到了别墅里。
沈虞抓住他时留在皮肤上的触感久久不散,江衔下意识地伸出手摩挲了一下,沈虞其实没怎么用力,他却平白无故地生出一种错觉,像是将沈虞留在他身上的所有或深或浅的印记留在了血肉里,再一点点地镌刻在骨头上。
“明天去教堂找克罗劳神父之前,先陪我去阿尔贝房间换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