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姮姬置若罔闻,既没交出家主戒指,也没停止触碰象征王氏徽记的宝刀。
她将宝刀拿在手,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扫视众人。
宝刀和戒指的辉芒照耀着每一位王氏子弟,按规矩,此刻所有人都该向她鞠躬俯首,表明效忠之意。
满庭的长辈与阁老面面相觑,无一人愿意向年轻后辈姑娘鞠躬俯首。
几位族老欲再行为难,王戢却已拔出雪亮的长剑,剑尖触地,单膝跪地向她表示效忠,慷慨决绝地宣告,
“九妹为我族新任家主。”
王戢好武善斗,一双长眉入鬓雄赳凶煞,亮剑保护九妹,谁若再啰嗦挑衅,便按顶撞家主之罪当即族规处置。
他率先朗声道:“参见家主!”
王戢是最有期望获得家主之位的人,当先承认了王姮姬,王瑜、王潇、王崇等小一辈都看王戢的颜色行事,纷纷随着王戢承认了王姮姬的家主之位,喊道,
“九妹为我族新任家主。”
“参见家主!”
角落处,郎灵寂亦静静伫立着。
他无权干涉王家内政,但他什么都不做,自然而然就有一股威慑力。
王氏如今四面楚歌,若想打赢帝室重回巅峰,得依靠琅琊王才行,郎灵寂对于新任家主的意见占了很大份量。
人人都知道王姮姬与郎灵寂要做夫妻的,之前虽遇到了点波折,恰如湖面偶然荡起涟漪,最终会回归正轨。
这次琅琊王重新回来襄助王氏,就是因为王姮姬肯履行婚约。琅琊王与王氏合作的唯一条件就是婚约,没有婚约一切无从谈起。
郎灵寂按照老家主临死的意愿,对未来的妻子颔首,“家主。”
裴锈见王戢和郎灵寂等人都表了态,也随之附和,笃定地看着王姮姬,俯首礼敬道:“见过九小姐,王家家主。”
裴锈出身于北方大族河东裴氏,他的态度一定程度上代表了河东裴氏的态度。
至此,王姮姬已得到了前任家主、亲兄长、未婚夫、世家等至关重要之人的支持——他们基本是决定王家命运的所有重要人物。
王慎之等人眼见大局已定,阴阳颠倒,女子登临高位,忿怒之下拂袖而去。另外几个族老面有菜色,不愿承认王姮姬,悻悻退场。
从前王氏就是靠王戢和郎灵寂一武一文相互配合,固若金汤,如今这两人沦为王姮姬身旁的左右手,一心一意辅佐她,旁人还能反驳些什么!
王姮姬是绝无争议的新任家主。
祠堂上,王姮姬微微愣神,泪痕未干,有几分魂不守舍。
王戢在她耳畔温声提醒,“九妹?”
王姮姬这才高高举起手中金灿灿的宝刀,当众训诫众人,光耀门楣,延续祖祚,扬名立万,为老家主和五哥报仇。
“……合全族之力,诛杀文砚之。”
她按既定的章程麻木地说罢这一句,有点虚脱的感觉,眼前发黑。
事态极为魔幻,前些日她还亲口选定文砚之作夫婿,现在亲口下诛杀令。
可她身为新任家主,必须承担责任,为老家主和五哥的死报仇。
祭祖仪式结束后,王姮姬嗓子沾些嘶哑,许是送葬时哭太多的缘故。
事实上几日来她就没停止哭过,整宿整宿地睡不着,有时候一闭眼睛爹爹仿佛就在床头,含笑摸着她的头发。
她精神很差,整日浑浑噩噩的。
肃杀收敛的秋,冷透疏衾,乱蛩悲咽,霜凄雁冻,凝聚着浓浓愁意。
爹爹走了。
以后的路只能靠自己了。
她抚摸着指间沉甸贵重的家主价值,有意无意地开始为自己的未来打算。
正自思量之际,有人拂去了落在她肩头的梅瓣。
郎灵寂从后面出现,指尖上轻微的秋寒好似冷水,微剐在她的脸颊上。
“想什么呢?”
王姮姬激灵一下,浑身发麻,避开他望向渺远的天空。
他看透她的心思,“我会陪你每年去伯父墓前祭拜,慰在天之灵。”
王姮姬耻然。
她明明知道一切都是他搞的鬼,却不能拿他怎么样,王家又和他联合了。
“有商量吗?”
缓了会儿,她疲惫地开口。
郎灵寂,“什么?”
“你知道,那事。”
“哪事?”他半眯着沾了阳光的长眸,慢慢对上她的目光,“有话直说。”
王姮姬道:“婚约。”
退婚,取消婚约。
郎灵寂眼色变了,“真不知你怎么说出口的,到现在还想着那个文砚之。”
王姮姬摇头道:“家主之位虽落在了我身上,但我就是个傀儡。你如果愿意取消婚约,条件可以随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