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朕欲使你加入战争,助朕一同对抗王戢,你意下如何?”
司马淮正式拉司马玖入伙。
这是笔生与死的大买卖,倘若功成,司马玖自然助皇帝平逆有功,加官进爵,脱胎换骨成本朝第一权臣;
倘若失败,王戢也不会放过任何帮助皇帝的人,司马玖很有可能身首异处。
成与不成,风险孤注一掷。
司马玖被点名问到,怔忡片刻,公然加入司马淮的阵营,风险确实极大。
但想起昔日下属郎灵寂的种种成就,他攀比心顿起,一下子冲动应承道:“微臣但凭陛下吩咐。”
司马淮道:“好!”
当下给文武众将分配具体使命。
岑道风暗暗焦灼,他早和陛下禀告过司马玖此人意志软懦,善于投机取巧偷奸耍滑,并非可锻之材,即便不杀也不能安排在重要职务,陛下怎么忘记了?
岑道风刚要开口阻拦,司马淮先猜出了他所想,径直挥手对司马玖道:“那么皇叔,朕就把整个建康城交给你驻守,务必将王戢阻挡在城外,保护朕的安全。”
司马玖躬身领命。
岑道风:“陛……”
眼见陛下圣心已决,多言无益,只得将劝谏的话咽了喉咙,悉听遵命。
……
王戢给皇帝写了一封上谏书的事火速传遍了建康城,名为上谏书实为逼宫信,上至公卿下至百姓人人皆知。
琅琊王氏俨然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这半年来琅琊王氏仕途多舛,先是王小姐被皇帝看上,差点强抢入宫;后王家委曲求全送了两个女儿入宫为妃,以熄君怒;再后来王小姐的夫婿中书监郎灵寂无辜遭贬,梁州到了岑道风手中。
桩桩件件,蛛丝马迹,似乎都指向一个结局:皇帝恼了琅琊王氏。
皇帝看上了王家九小姐王姮姬,王姮姬却已嫁人。为了夺她入宫,皇帝唯有杀蚌取珠,贬她夫婿,覆灭整个琅琊王氏。
王小姐端端被骂成了祸水。
这样的女子,偏生还是王家家主。
可怜王氏从前是帝臣不蔽,简在帝心,在衣冠南渡时立下大功,获赠丹书铁券,曾经是纲常伦理的典范。
而今百世卿族一朝而坠,何其悲凉。
士族们大多对琅琊王氏持怜悯态度,九品官人法已被陛下取缔,怜悯王氏就是怜悯他们自己。
第103章 连累
因为王戢那封问罪信, 琅琊王氏一夕之间被打为乱臣贼子,阖族笼罩在谋反的阴影当中,人人自危。山雨欲来风满楼, 抄家灭门的大祸近在眼前。
王戢以臣子之身口口声声责备陛下昏庸, 交构苍蝇小人,疑惮有功之臣,威胁陛下并试图率领大军进京清君侧……种种行径, 已经是实打实的谋反了。
王戢的态度宛若一把烧红的钢锤,绝对刚硬, 锱铢必较;司马玖作为皇帝同样神圣不容侵犯, 二者俨然针尖对麦芒。
王朝最强的两股势力对冲在了一起。
这矛盾由来已久, 不单单是王戢与司马淮二人的矛盾,而是整个门阀士族与皇室之间的矛盾。
臣权与君权自东晋开国之日起就暗戳戳较量着,嫌隙越结越深,一山不容二虎, 终于爆发你死我活的争斗。
一时间,天下人皆向琅琊王氏侧目。
君王不可能有错的, 错的是臣子。
本朝以孝治天下, 不太谈“忠”的概念,但谋逆放在哪朝哪代都是死罪。
按传统的儒教理念,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帝即便犯下再大的过错, 臣子也得忍耐着, 通过上谏的方式规劝君王。
臣子莫说实打实地逼宫僭越, 便是捕风捉影有一点点逆反的影子, 皇帝都有十足的理由将这家族灭门。
王戢公然与陛下对抗,最难堪的还是王家子弟们。
他们提前并不知王戢谋反, 迟钝的鼻子也没嗅出皇室对王家的忌惮和打压,以为失势只是郎灵寂一人的事。
王戢忽然间和陛下宣战,他们始料未及,夹在中间进退维谷,颜面扫地,清流的名士骤然堕入深渊。
朝廷对于犯上作乱者的态度是株连,一根笋坏了拔掉一整片森林。
王宅人心彷徨,充斥着对王戢的幽怨以及对抄家死亡的恐惧,端端是飞来横祸,活得好好的莫名获罪。
老家主死后,郎灵寂执掌王家内政。王戢说造反就造反,置整个家族安危于不顾,有几个激进者提议将王戢从祖籍除名,划清干系,明哲保身。
郎灵寂比这些人冷静些,但处境同样艰难。他幽居王宅多时,王戢忽然举起反旗,他似乎也没有太多的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