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九转过脸没头没脑地发脾气:"吃吃吃,就知道吃!我是猪吗?我是狗吗?每次来都是找食吗?"
时安知好笑地看着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喊完了,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你怎么是猪狗呢?你是小九呀。"
十七岁的黎九,个头已经超过时安知整整一个头了。
早在几年前,他就已经在县上成了名,以追着县上造反派头头砍过一条街的丰功伟绩,成了远近闻名的大流氓。他狠,不怕死,讲义气,有所为有所不为。在这乱世里隐隐然成了谁也不敢惹谁都要敬三分的一霸。
"哼。"黎九无视了时安知那只大逆不道的手,转身进门找碗筷盛肉吃。
吃完了饭,黎九给了时安知一把枪。
时安知不接。他说:"我又不会用。"
黎九拿起枪"啪"的一声拍在他手心里,强硬地掰开他手指狠狠攥住了。
"有人飘过一耳朵,说你这块肉迟早要吃下去。我倒要看看,谁敢吃九爷的肉。"
时安知垂着眼皮不说话,过了会儿才把枪又慢慢放回桌上。
"那天......我本来就是打算死了算了的,可是不就遇到你了吗?老天还是长眼睛的,再说,我不相信人心有那么坏。"
"非得要等鸡巴操进你屁眼了才信吗!"黎九忽然暴跳如雷,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碗筷跳动几下,"咣当"一声掉了一个下地,碎了。
映着煤油灯跳动的火苗,他眉眼间全是狰狞。
"你当老子那天是刚巧路过呢?!是有人跟我说了有这么个美貌学生,夸你比大姑娘好看,屁眼子肯定紧得不行。我说老子不干兔儿爷。那人说既如此别人可就不客气了,有的是想干男人的!我想着男人有什么可玩的,不如来瞧个西洋景!"
时安知怔怔地仰头看他,眼珠子死了一般地滞住了。黎九咆哮完一通,看着他脸上褪去了血色,忽然胆战心惊,抓住他肩膀试探着叫他:"小十?"
时安知缓慢地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他淡淡地笑了一下:"哦......"
黎九皱着眉斟酌着词句,像是生怕弄碎了这个斯斯文文的苍白美人。
"我......我说过我会报答你的。所以你别怕,我那天认出你之后,立马对空鸣枪,当时就在心里立了誓。我黎九一生恩怨分明,你给我一顿饱饭,我还你一世平安。"
时安知仰头看他,良久之后才扯出一个艰难的笑:"谢谢。"
黎九用力地抿了抿嘴。
"我是男的--小九,你别发疯。"
第二章
无论什么年代,flag都是不能乱立的。
当黎九满身鲜血地撞进时安知的小破屋时,他脑子里响的就是一句:"六月债,来得快。"
时安知的反应反而比他想象的要镇定多了,虽然白着脸,但是手丝毫不抖,非常稳地给他清洗伤口敷了药,甚至还用尼龙鱼线将他肩膀上一处深可见骨的巨大伤口缝了几针。
黎九面如金纸,汗如雨下,硬生生掰掉了一块桌角。一切处理完了,时安知才问:"谁干的?"
"操他娘的王卫国,得亏他那破烧火棍子哑了火。"王卫国就是被黎九追砍过的造反派头头。
时安知没说话了,把浸饱了血的衣服团在一起,塞到墙角隐蔽处。
黎九看着他,张了张嘴犹豫半天,才很小声说了句:"小十......我有点冷。"
"嗯,我给你铺被子。"
然后时安知就抱着微微发抖的黎九睡了一夜,他知道失血过多的人容易有这样的症状,黎九没死在半路上就已经是世界第九大奇迹了。
半夜黎九发起了高烧,先是浑身冰凉,然后猛然烧了起来,最后开始喃喃地说胡话。
"老子干死你个狗日的......
"还追?还追?
"这他妈是九爷的肉!谁也不许动他。
"恩怨分明......恩怨分明......"
末了,黎九喃喃地叫:"妈......妈你去哪儿了......"
时安知睁着眼睛,抱了他一宿,被这最后的一句叫出了眼泪。他用力抱紧了黎九,心酸地把脸贴在他滚烫的额头上,轻轻说:"我也找不到妈了。"
黎九的热度还没退完,仇家就找上门来了。
他昏昏沉沉地睡着,然后听到细碎的脚步声,已经是第二天晌午,时安知住的小破屋子原本是无人的荒屋,被队里分给了下放来的学生。聪明点的男生和另外几个女生都用各种各样的理由选了条件略好些的,只有这间剩给了时安知。门板裂了大缝,窗户角落也漏风,说是个房子,实际上连猪圈鸡窝都比它结实些。
不过,窗户角上的破洞,这一次救了他俩的小命。
黎九这些年是从刀尖上滚过来的,尽管病得七死八活,类比野兽的本能也让他在第一时间绷紧了神经。时安知原本手里拿着本书,坐在床边守着他,这会儿懵然不解地看着原本脸色潮红呼吸紊乱地睡觉的黎九忽然睁开了眼睛,合身一翻滚到床里,贴在窗户下面勉强向外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