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大多是专业庄家,在各个专业的场合,开设过很多专业的赌场;当然,赌的内容基本是那种无伤大雅的赌,比如谁会赢了谁,谁能抢了谁的新娘……这一类的民事赌局。
但,就在一个月前,他们设定的赌局,其内容忽然开始往“政事”上靠拢。
谁升职、谁被贬、谁受宠、谁将被冷落……
讨论的内容大胆到最初没有一个人敢真正放上筹码,真的参与这样一盘赌。可是, 随着时间流逝, 大家发现, 似乎没有官家的人会来管这件事……于是第一个大胆的人出现了。
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直到最后,这样一种以政作赌的风潮愈演愈烈,其中甚至不乏真正身居高位的人在参与!
这些庄家之间似乎保持着某种默契,他们默契地挑出能够说的话、能够赌的盘、能够踩的线,在这一个月内, 尽数给大家开放,而直到狩猎前七天, 他们集体将最新的赌局,改成与狩猎有关的题。
其中的,被赌注的内容准确说只有一样——
那就是既然圣上和将军都将参与这场狩猎,那么两个人谁狩猎的数量会最多呢?
自古以来,钱、权、性,恨,这四样就是最能驱动人产生“好奇”的利器。
而参赌能拿钱,猜题能涉权,当钱与权都参与进来了,关于性的遐想便会跟着连篇……于是,就这样,狩猎的这个消息,以谁也没想到的姿态,安静地传遍了许多人的耳朵。
狩猎、圣上、将军。
准确说,这七天的传播里,他们知道的东西其实真不多,但知道这三样就也足够了!
对有些人说,让人知道一件事等于要让对方去知情与了解这件事;但对有些人说,让人知道一件事,只等于保证让你能够看见它。——至于对方到底了解不了解,知情不知情,理解得正确不正确?嗯,那向来不是传播要关心的事。
那是良心要在意的事。
……
……
“……情况大致如此。”汇报完狩猎基础情况,原钧听着身后传来的动静,识趣的向陈理请辞。
陈理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于是原钧转身出门,而在他身侧,李振玉“恰好”走了进来。
对于这位惯爱用面具遮挡面容的贵客的出现,原钧表现得十分自然,甚至还有些习以为常;而李振玉对于这位陈理身边的龙禁尉也十分熟悉——要记得,他最初就已经在将军府门口和原钧打过交道有过交流了。……然而,两个相互都不算陌生的人此刻擦肩而过,却连招呼都没打一声。
李振玉进来后主动问道:“狩猎要开始了?”
陈理“嗯”了一声:“明日卯时。”
李振玉有些讶异:“这么早?天都刚亮吧。”
陈理说:“是啊,都睡不够。”
“……”李振玉动作一顿,忍不住乜了他眼,“睡不够?您说的那是重点吗?”
说着,他看见桌面摆着一件他颇为眼熟的物什,只见那日那晚的那副面具此时又静静地被拿了出来,似乎是被送去重新改造了一下,面具表面闪烁着一种刚涂过油的那种明亮色泽。李振玉的目光瞬间就被它给扯了过去,但他想到更多的却是那一晚的记忆……
李振玉定定地看了面具几秒,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分神。
他“咳”了一声,欲盖弥彰地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水:“怎么把它拿出来了?”
那晚之后他就再没见陈理戴这副面具了。
不过现在想来也是奇怪,那天陈理分明是为了给自己面具,那他为什么也会戴上面具呢?
除非……
那天陈理本身也在试戴属于他自己的面具。
嗯,目的是为了——
本次狩猎?
果然,陈理的回答就解决了他的疑问:“明天我要戴它过去。”
“哦……”李振玉没什么心思去想这些严肃话题了,他低头喝着茶,借有些凉的茶水压下逐渐加快的心跳,“这样么?那——”说着,李振玉抬头,呼吸却猛地一滞,他浑身肌肉都随着他的本能紧绷了一下,像是突然受到惊吓的小兽,“您怎么现在就戴上了!”
“怎么了?”陈理像是没听出他的不对劲一般,“前几天给它做了微调,今天先戴上试试。”
恰好,随着这句话说完,面具正式戴好。
陈理隔着面具看向李振玉,只能看见李振玉倏然低下的头,他的耳垂红的可怕,而握着杯的手指因为力道过大正泛着白。陈理问:“突然低头做什么?”
“没有,我……”李振玉手指蜷了下,下意识找着理由。
然而,刚编好的理由还没说出口,他的下巴就一只手给掐住了,并不用力,更像是一种要仔细审阅某类物品的前摇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