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家的马队已经接了任家兄妹,转道进入荆南区,他们听说了北漠干线上有马匪的消息,又加之草药队的余威,哪怕绕荆南会拖慢行程,也不愿意与凌湙同行。
左姬燐本也想走荆南区,但凌湙在钱江补了路途所需用品后,久等不见杜家寻人,直入北曲长廊则将彻底摆脱长泽十二卫的包围圈,比绕东越线快了三五日,而更重要的一点是,经过一番虫疗,整个队步行的犯囚们身体都虚弱了很多,能少走三五日于整个队伍的赶路计划是有利的。
郑高达敢怒不敢言,无论是绕道荆南区走东越线,还是直入北曲长廊走北漠线,他都没有置喙的权利,这个领队的衙总当到他这份上,已经只剩个名头了,季二却与他有不同的想法。
他虽然称呼郑高达一声头儿,却并不是他的从属,两人从小玩到大,是一处巷里的邻居,郑高达入御门卫时,给他安排了一个城门执守的活,他仗着机灵嘴便宜,对于京畿里的大事小情都摸的人头熟,在定下郑高达押囚的活后,他先是摸清了袁来运等囚差的来路,后为了给郑高达仗势,就处处以头儿来尊称他,也有感谢他提携的意思,因为不管去边城当个怎样小的百户,都肯定比守城门来的有前途。
季二是感激郑高达的,因此,也处处提点他,当个谋士般的给他谋划。
他拽着郑高达到凌湙面前,非常诚恳的表明了两人的立场,并头一回做了自我介绍,“五爷,我叫季飞尘,领的是边城右陇卫七所的百户职。”
凌湙对他观感还是不错的,除了把刀当棍子耍,武艺稀松,其他方面很有点包打听的意味,且非常的知情识趣,故此,对他倒比对郑高达脸色略好,话也显得亲热几分,“这几日怎没来找幺鸡玩?他养身体挺没意思的,你有空去给他说说话,教点遇人的道理也行,省得他一天天的瞎想,以为我要怎么他。”
幺鸡现在对他束手束脚的,说话也不似从前那般随意,总打量着他的眼色开口,度量着他的心情猜测,叫他骂了一回,索性连嘴也不敢张了,蛇爷开导也没用,他倒更小心翼翼了起来,叫凌湙非常无奈。
季二很高兴能得如此吩咐,拍着胸脯应了下来,回头就被郑高达骂了马屁精,他也没不高兴,哄着人回了队里,又开始鞍前马后的替郑高达归拢队伍,干的比他这个衙总还积极,一路工作兴致不减,连幺鸡都被他安抚的有了笑,把八面玲珑发挥到了极致。
凌湙看在眼里,知道他这是惦记上了幺鸡的那身功夫,当日他就眼馋的不行,现今约莫是有了想头,知道自己那三两下功夫在边城混不上蹚,想跟学两手,当然,他要是能哄的幺鸡恢复如常,他也不阻止幺鸡漏点训练内容给他,小孩子需要玩伴,幺鸡当然也有交朋友的自由,这点他是允许的。
杜猗被提到了凌湙面前,脖子上扛着重枷,身体又当了虫子的两日温床,这会儿整个人都没了精气神,连泛着仇恨的目光都显不出力道,软嗒嗒的透着被骨气支撑的些微骄傲,倔强的昂着头与凌湙瞪视。
凌湙摸着脑袋发愁,问他,“你当真是杜将军的儿子?不是抱来的或者捡来的?怎地你不见了这么久,家里人呢?不带找的么?”
杜猗都快泪目了,瞪着凌湙恨的直磨牙,气哼哼道,“我给我爹留了信,说要去大姐夫驻地看看,从长泽卫入荆南直道,走五六天才能到我大姐家,所以就这半个月里,他们是不会发现我丢了的,再有我爹派信去追我,一来一回总要二十日双方才能通上气,你这会儿可上哪儿等人来?宁小侯,咱们能打个商量么?看在咱们祖上相连相通的份上,你放了我,我保证不跟我爹告状,保证以后不找你麻烦,保证从此一笔两消互不侵犯,只当咱们从没遇见过,怎么样?”
凌湙看着他,眼神好笑,“不怎么样,杜猗,你既叫我宁小侯,就该清楚一件事情,你家祖上出自我府部曲,发达后才许的脱离之意,是,从后几代看,我家父祖是不争气,也没有能支撑起门庭的人才,但这不代表你家就能有骑墙藐视之态,起轻蔑而言辱之能,不管你家承不承认,在从属关系上,你家都没有资格与我平等相交,就是你父亲,在我面前也得收了他的主帅之威,可也别欺我年纪小,不懂上下之分,我家府上的部曲册里,可有杜家祖上立的永不脱曲誓约,你家可以不认,但我要拿出来制裁你家,你当世人的口诛笔伐能饶了你们?大义可在我手里。”
杜猗冷汗都冒了出来,他是真没料凌湙对两家的关系竟这么清楚,连他都是半月前从自己父亲嘴里知道的两府前情,本以为凌湙人小,诈解一番,兴许就能了结这次恩怨,不料真相被捅,反叫他又惊又怒讷嘴不能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