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秉承着上下尊卑,事无巨细的禀告,哪怕凌湙并未担心他二人有篡权之说,也阻挡不了他们在擅专这块上的谨慎,是一点不给人离间的空隙的。
京畿大小茶楼里,已然有跳跳棋爱好者,和以走迷宫为主的休闲对赌游戏,喝茶谈天之余,扔两角银子出来与人摆上一局,成了新近心头好。
玻璃制品绕了一圈,从江州豪富层里,慢慢渗透进了京畿,凌湙带来的十大车玻璃制品,让纪立春和袁来运等人,拿去当了各府门上的敲门砖,尤其皇帝那里,纪立春更直接往里送了三大箱,讨得皇帝眉开眼笑,走哪都要带着他,以示恩宠。
纪立春成了凌湙的耳报神,每天将皇帝身边听来的大小事,俱无疏漏的讲给凌湙听,撇开朝臣的溜须拍马之言,每日讲的最多的,还是朝庭税课。
自江州开始拖付朝庭科税,至冬日一毛未见后,荆川一地也未见半文税银,反倒上表朝庭,需要户部开仓抚恤。
前年的灾情,经过一年的恢复,并未起到多大成效,流离失所的百姓,反倒因为摊派在头上的徭役,而弄的愈发没了生路,整个荆川已经陷入民不聊生的阶段,如此情景,皇帝竟然还指望着,能从那样贫瘠的地方,刮出一季税科来。
纪立春抚着膝头,手中捻着茶盖,万分不是滋味,黑黝黝的脸上皱的一副难言悲苦,“宣仪殿里,那些老大人们竟然同意了陛下多开科税的提议,户部那边正在为新增的税收想名目,不日应当就会发旨张贴了。”
凌湙在他现居的小院东厢,辟了一间屋子当书房,并未以示威严的,去占据这座御赐的府邸前院,自带的精致书斋,纪立春身为此间的主人,有其对外发展人脉的作用,来往的官员,不时会有上门拜访者,那是显示他主家身份的地方,这点倒不至于会让人觉得有冒犯他的地方。
纪立春倒是想将那书斋让给他用,毕竟他一个大老粗,在前厅大堂里待客也无防,但凌湙却摇头没受,给他留了个待客的体面。
比起形式上的尊崇,凌湙这里更重实际变通。
两人此回说的,就是他们来京这些日子,往外撒的金钱数额,纪立春说的面露忧心,尽管他也知道凌湙并不缺钱,可这么个用法,仍让他有种晕眩之感,他怕如此大手笔,会引来旁人觊觎。
玻璃制品在江州等地揽了大钱的事,如今已然瞒不了人,日前陛下就问了相关烧制方法,一副非常感兴趣的样子,纪立春自己都不知道玻璃方子,哪能为皇帝解答清楚,吱吱唔唔一番后,只能坦言他是捡了现成的便宜,将凌湙一早想的借口甩了出去。
凉州玻璃坊,是他接了韩泰勇的职后,从他家府宅里搜出的一间地下工坊,内里匠人全部出自厌民一族,是刮地皮三尺后,侥幸得来的财源,问皇帝是否要将人召进京来问,然后成功打消了皇帝想要两个匠人,充进皇家工坊的想法。
当今陛下,尤其厌恶厌民一族,有传言其外家祖上有厌民血脉,虽未得证实,但看其母的出身,尚有其真实性可考。
凌湙利用的,就是这种人,在关乎自身隐秘时,会有的怯懦逃避心态,哪怕再有利益可得,比起自身根基来讲,一切都不足比。
此后皇帝再未对玻璃方子垂涎,连带对玻璃制品的热情都消减了一半。
“武帅给的银子还没动,你且放心去结交同僚。”这是凌湙给纪立春的定心丸。
既是为武景同而来,武帅自然不可能叫凌湙出力还要贴钱,金银给的非常足,足到让皇帝知道,会更加睡不着的地步。
话接正题,凌湙发问,“所有人都同意增开新科税?”
纪立春点头,“是的,都同意了。”
凌湙皱眉,“袁芨也同意了?”
纪立春顿了一下,轻声道,“袁大人请了假,其祖母病重,听说前日已水米俱断,陷入昏迷了。”
凌湙叹气,思索着,不知道华吉珏那边能否赶得上,也不知是否能将人从鬼门关上拉回来。
这可真是只能凭天意决断了。
袁来运便是在两人陷入沉默时,由酉一带着进了书房。
“主子,属下来复命了。”他扶着腰刀,单膝拱手跪地道。
凌湙一见他神情,挑眉笑道,“办成了?”
袁来运头一抬,昂扬道,“蒙主子指点,办成了。”
京郊西山狱承接各方重死刑不得赦免的犯人,天牢那边当然也在其列,以往袁来运在西山狱无法动弹,除了身后无人,最大的原因便是手中无钱开道。
凌湙给他一笔钱,让他回了西山狱,带着衣锦还乡之姿,以纪立春近身侍卫长的身份回的家,这下子,他便成了有钱有势的新贵,尤其身上还背了这次绞杀凉羌铁骑的人头功,那不说人人一改往日面目,至少在接到其递来的宴请函时,都是笑呵呵去袁家赴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