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勋贵家的厕室,可不是贫家陋室那样脏臭不堪,人家是有一处专门的小院,置了专职洒扫仆奴,内里布有香汤浴,欢喜床的,而陪客的家妓随叫随到,主打一个让来宾尽兴的宗旨,安排的那叫一个周到。
段大学士就利用了厕室排布上的漏洞,前前后后睡了不下三十名贵妇,而这些人的父兄夫婿,尽皆与他同朝为官,有的甚至还有合作关系,而其中最令人瞠目的,一个妇人身份,则是当朝阁首闻高卓的长孙媳妇。
凌湙点着手指思索,眉锋舒展并不过于焦灼,哪怕凌誉走前仍试图与他叫嚣,威胁他爆他身份之言,也没令他有多余气恼情绪,像看个胡闹的孩童似的,一句话便打发了他,“陛下若是知道你的存在,你猜你能不能活?”
笑死,在宁侯公子被掉包出去,顶了罪子身份一事上,御座上的皇帝只会抚掌大乐,然后借机将宁侯府上下抹成白板,撵出京畿。
他永远不吝给先宁太后的族人,找一些芝麻大的小事贬斥,若真有这么大一个把柄在手,你猜他能做到什么地步?
抹成白板,都是克制的顾及着先宁太后的颜面了。
凌誉叫他说的身体发抖,若在时机不成熟时,叫陛下知道了他的存在,基本也就没有他的以后了,这就是那些人一直藏着他的原因。
闵仁太子去世才没几年,陛下也没到皇子俱不顶用,后而追忆闵仁才德的后悔潮中,他此时的出现,不会有祖孙相认的和乐,只有皇帝被打脸的愤怒。
所以,在三位皇子没有彻底完蛋之前,他都不能现身,而凌湙已经表明了,他将暗地里帮扶一位皇子胜出,抢占东宫之位,更拉长了他处于被动位期限,俱无可转圜余地。
凌誉是拖着脚步离开的,凌彦培更苦了脸不高兴,二人都转着心眼,想着能不能将凌湙来京的事透露给段大学士知道,利用那些人对凌湙的忌惮,干掉他,然而,诚如凌湙所言,只要先宁太后的牌位,一日受着皇帝的祭奠,宁侯府便不会有抄家灭族风险,他单蹦一个的孤身小儿,京畿里来去自由,那些人要干掉他,他倒还指望能用自己引蛇出洞,干掉那些人呢!
复辟闵仁遗孤案里,目前仅止有段大学士和宁侯府是浮于水面的,其他关系网都潜藏在冰山下,那些人奸诈的甩出这么点子人,打一开始就存了以小搏大的心,就算是失败,顶多是又一个凌府被抄家灭族而已。
所以,抽丝剥茧下来,就叫人很难不怀疑,段大学士偷人/妻之举,似有不满报复之嫌。
凭什么大家谋的是同一件大事,却要把他摆明面上,承受阴谋泄漏后的杀头风险?
他这末日狂欢一般的猎艳之举,能叫知情人赞他一句才子风流,却让凌湙窥视出了另一条蹊径。
凌湙站在窗外,望着天上白惨的月光,喃喃盘算,“他若真是个来者不拒的,为何不碰自家姻亲范围内的妇人?”
酉二低头垂手恭侍一侧,酉五去分别将凌誉凌彦培二人送走,他小声递话,“是顾着亲戚情分吧?”
凌湙摇头,嗤笑道,“这种人怎么可能会因为亲戚情分,而委屈自己的喜好?不会的,真混不吝的好色之徒,便是连儿媳妇都能揽入怀中,自古爬灰一说有之,禁忌之所以为变态者钟爱,就是因为里面的舒爽度,是其他事情给不了的。”
段高彦年四十有三,正是一个男人最黄金之龄,凌湙没有见过他,却从酉二的传信里知道,他是个身材颀长,面如朗月般的倜傥风流人。
端方君子,是他给世人的标签,从中书省侍郎位上起,他的才名就渐渐日盛,进文殊阁成为辅佐五位阁臣的四大学士之一,凭借着的,也是那一身才名。
这是个很会经营自己名声的高手。
凌湙不太了解古代文人声名体系,还是殷子霁给他普及的缺漏。
有别于现代网络的发达,一人有才传上网,买个营销号一推,便天下知,在古代这个交通不发达,普通百姓日出日落都埋头为生计奔忙的时代,八卦靠的都是口口相传,而十里不同音的阻隔下,一府一县之事都不可能让天下知,那么文人是怎么做到被人熟知的呢?
靠文会,靠酒楼茶坊的说书人,靠三年一度的大比年,而段大学士的文名,就是从说书人,转播他在文会上的精彩表现上起来的,至于他文会上的表现细节,细到他换了几次衣裳,激情澎湃处散落的发上,落了几瓣花叶等小事,都被描述的有如身临其境。
凌湙有理由相信,这都是他安排人像发小传单一样的,让说书人集火了一波的舆论攻势,否则那么多有才之士,他一个身家中等的侍郎官,怎么就脱颖而出的入了阁臣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