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山脸色煞白,像是在回想这个叫做钱涛的人,凹陷的眼窝仿佛干涸的泉眼,晦涩又污浊。
“他不是你骗钱最多的人,却是你骗得最惨的人,他着急为家人减轻些负担,因此轻信了你的话,谁知看涨的原石一刀切出两块大理石来,你骗人之前与他称兄道弟,收了钱后立刻将人拉黑,他求告无门,不敢回家告诉妻子,又兼生活不顺,一个没想开,跳了楼。”
【……】
【人命真的好脆弱啊。】
【这人确实傻,又确实点子背,倒霉久了难免病急乱投医,结果当肉鸡给宰了。】
【这就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棒槌啊,你怎么可以说自己没有责任。】
【就是你害死的,得了,你下去给那三位赔罪吧。】
罗泽:“这三条人命,没有一个是你亲手所杀,你也没有害人性命的主观意愿,但你不杀伯仁伯仁因你而死,哪一个你都脱不开干系。”
“司法判不了你,但功德簿上每一笔都会记下,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能有今天,其实一点也不冤,你做了伤天害理选择,得了便宜,报应来迟了,你不习惯而已。”
周山无话可说,羞愧下线。
【不过大仙儿,你也挺残忍的,为什么要当着一个绝症患者的面,把他所有见不得人的事都给抖搂出来了。】
罗泽面对指责眉心轻轻一抬:“???”
残忍?我以前天天对着死透了的人都能痛斥其过,半死的就不能说了?今天已经很委婉了,我都没将他罚去畜生道呢!
罗泽看着镜头中自己白T恤上工藤新一的logo,心想一定是这身皮肤的问题,待他穿上威武霸气的判官服制,所有人只会高呼英明。
时间已过半日,一个有效九九八都没遇上,罗泽感到精疲力竭,唾沫星子都干了,稍稍一算,算到今日不宜算卦,遂哀叹一声,结束直播。
不见兔子不撒鹰,可恶的家伙!
为别人白白操心一整日,罗泽有些困倦,趴桌上小憩,不一会儿跌入梦乡。
他梦到一些前尘往事,那是一场大火,奈何桥畔的大火。
地府也会走水,是的,你没听错,万年难得一见的事,罗泽就有幸遇上一回。
话说那一日,他顶着一头珠光宝气骚眉搭脸从天子殿出来,见其他九个判官正围在一起神神秘秘开小会,心生好奇,便站到旁边偷听。
只见人群中央,魁梧的张判官激动得跟个说书先生一样:“你们没见奈何桥上那场面,老大脸都绿了,我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赶紧找借口溜回来。跟你们讲哦,最近这几天都不要往老大跟前凑,小心他一个不爽发作你。”
满面横肉的崔判官啧嘴道:“真的是来要人的?不放人就不走?”
张判官:“嗯。”
秦判官一脸肃正:“太刺激了,敢跟阎王抢人,头一回见。”
楚判官满面杀气:“至少给个台阶儿下,咱老大出了名的爱面子,被在自家门口放火,这不纯纯打他脸面吗?”
陆判官垂眼不说话。
武判官凶神恶煞道:“阎王难道就拿他没辙?”
张判官神神秘秘左右张望了一下,放低了声音:“咱们老大多凶悍你不了解吗?能动手绝不哔哔,不动手就表示,打~不~过。”
张判官就差手舞足蹈了。
江判官威风凛凛,表达了不同意见:“诶,不可妄议领导,咱阎王爷怎么可能打不过,只不过是爱护稀有动物罢了,那老家伙都赶上与天同寿了,是掉一根毛都要找天庭报备,记录在案的。”
魏判官面目惨白,他皱着眉头:“这么麻烦?”
宋判官一脸深沉:“可不是,上古留下来的玩意儿统共就剩那么几个,上边恨不得划出个保护区来供着,只要你不断子绝孙,我养你到天荒地老。”
褚判官横眉怒目,“嘶”地吸了口气:“那也不能在地府门口放火啊,不把他做成标本咱阎王爷能忍?”
江判官:“人家就是故意来茬架的,就看老大接不接招了,那可是个磕不得碰不得的主儿,老大要是忍不了,甭管输赢,都没法跟上边交差。”
武判官:“敢情这老家伙是来碰瓷儿来了。”
褚判官:“阎王爷也是,惹谁不好,谁不知道禽类都是忠贞不渝死心眼子,一生一世一双人,生生世世只认定那一个,愣是追了他九世,哪想到咱阎王一时惜才,给扣在地府了。”
江判官:“脸上也没盖个戳,哪个晓得是他的人哟。”
武判官:“诶?你们有没有觉得,哪儿亮亮的啊?”
众人环顾四周,都觉得气氛说不出的祥和,却又带着些莫名的诡异,就像某位祥瑞正藏在他们这群死神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