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鹤秘案录(89)

第七卷 第二章

风卷落叶,寒风刺骨,坐在舆箱中的年轻男子就卷了卷身上的衣物。他从家奴成群的房州府邸长途跋涉到这荒芜的岭南,虽然一路衣食无忧也足以令人烦闷不已。这岭南天气虽不如北方那般滴水成冰,却也阴冷入骨,湿气像无形的毒物啃食着他双膝下的骨头。

“七郎,你再忍忍,前面很快就能到新会县。”舆箱另一端坐着一名端庄美丽的妇人,身裹褐色貂裘,她将自己的手炉递过去,放在被称做七郎的男人膝头:“到岭南,也许就能有些平安的日子可过。”

“她不会放过我们”七郎闷声说道:“哪怕我们逃到了岭南边境,你我已散尽房州府中的姬妾家奴,只留一名小厮与一名婢女在身边,此时的境遇也不过与普通人家无异。她不过是想要我多吃些苦头罢了。”

正说到此处,舆外远远地传来一阵凌乱马蹄声,隐约听到兵将大喝:“前面的人莫要再走。”

男人面色一变:“不好,怕是她派来的人。”

两人双双跳下牛舆,妇人牵过牛舆后的一匹马,一刀割断绑着行李的麻绳。“七郎,你骑马先走,我来拖住他们。”妇人拔出腰间短剑,厉声说道。

“香儿,你得跟我一起走!”

“你我夫妻本是一体,只要你活着,就无人敢害香儿的性命。”香儿说道:“这老马驮着两人根本跑不快。”

七郎还在犹豫。

“你别想了。”香儿急吼道:“只要七郎活着,就无人敢动我!”

七郎看了香儿一眼,他知道香儿说的是实话。只要他活着——他咬咬牙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燕林对红鹤相对坐在户房那张宽大的书案后,书案香炉中点着燕林的老山檀香,青烟缭绕,香气沁人。但两人眼前都是堆积如山的案卷,一整个白天过去,燕林与红鹤的面色灰暗,仿佛眼前之事已毫无希望可言。

“这里有记录!”燕林突然两眼放光地说道:“十九年前新会县县令重新发配荒山垦地,泊头湖村因此上报村民人数总计一百二十一人,其中十二岁以下孩童二十三名,六十岁以上老人十五名。”

“一百二十一人?”红鹤抬头望了望窗外昏暗天色,寒风片片卷起落叶,新会冬天极难见雪,却有种潮湿阴柔的冷:“也不知巫柯那边否有已将坑中尸首数量清点出来。”

那夜红鹤在尸坑边一直等到天亮,可却一无所获。作案之人心思极为慎密,当晚从坑中一共挖出的二十四具尸身,红鹤都一一亲自验过,除了身上衣物,连荷包之类贴身什物都未留下一件。

她于天亮时回到县衙,和燕林一同查找二十年前后与泊头湖村所有有关的案件。整整一天过去,终于才在这陈旧的案卷中找到了线索。

七郎一路策马不知向前奔了多久,夜色渐暗,但那不过是匹普通的公马,平常是托运行李或货物所用。因此跑了一段后公马的脚力渐衰,似有停顿下来的迹象。七郎拔出袖中鱼肠剑,往马背上一刺,想要激发它跑得更快一些。不想那公马与他之前所骑过的战马不同,早已跑到力竭,经不住这样的剧痛刺激,细弱的马腿向前踉跄几步,瞬间连人带马地滚下旁边山崖。

不多时,七郎在一张垫着厚厚稻草的床榻上醒来。这里是一处颇为宽敞的农舍,摆放几件简单梨木家具打扫得一尘不染。七郎只觉得自己一只腿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一名上了年纪,衣着干净的仆妇端来几只陶碗,里面盛着的小米稀饭与各色咸菜。

“郎君先用着。”仆妇虽然打扮朴素,却谈吐克制,她细心将七郎扶起半坐,再将一座小桌案架在他大腿上:“我家小娘子说你摔断了左腿,她已为你敷好止疼的草药,不过草药药效缓慢,郎君还需忍耐几个时辰,待你精力恢复之后就能为你接骨。”

“你家小娘子是?”

“回郎君话,小娘子不过是因从小耳目濡染地学过一些医术,现在偶尔做回游医,也算行善积德。”

“那,我们现在何处?”

“郎君,你此刻就在新会县城外一处村庄,叫做泊头湖村。不知郎君可有亲近之人需要递信?”

七郎思索片刻,他匆忙逃出房州,身边信得过的只有自己的娘子香儿,现在恐怕连香儿也已被抓捕。他孤身一人,又断掉一条腿,只能暂时躲在此处。于是七郎开口胡编了一个名字:“我名叫潘绵,乃青州一名教书先生,目前游于名山大川,以畅其情。不想走在山林间时,马踢突然打滑跌落山崖。得幸有你们的相助,潘绵感激不尽。对了,不知道我的那匹马现在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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