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我才会前来啊。”武芷露出手中公验:“京兆府办案,还请红鹤娘子先回避。”
红鹤与班翀走出杂物间,班翀气呼呼地说:“这县主实在是霸道了些。”
“但她手中确实有京兆尹开出的公验,旁人回避也无可指责。不如你我先去竹林,我还要好好仔细检查那间竹屋。”红鹤淡然地说道:“你去打探通往竹林的各处路径,稍后再与我会合。”
说罢,她独自走向那间精巧的竹屋。竹屋是单间,却修建得颇为宽敞,进门是一张款式简单的书案与软塌,两边墙壁皆为高大到顶的书架,架上陈列各种书卷。再往里走,是以半月门隔开的内室,屋中家具陈设一应俱全,且件件做工精美无比,以黄花枝木打造,金漆描花。红鹤看那靠墙的床榻上,金线满绣的明黄色缎褥灿烂刺眼,明黄是皇家用色,平日里上面躺着何人已不言而喻。难怪那大理寺一声不吭,咬碎了牙都不结案。太平公主已嫁与定王武攸暨为正室,生育两男一女,虽然坊间多有她的宫闱传闻,但从未被证实过,若此事由大理寺揭露,不仅坐实了传言,还一举得罪了太平公主,定王和圣人三个。还是班翀对官场中的人情世故熟稔,一眼就看穿出中缘由。不过想到昨日见太平公主时,她神态自若,松弛有度,丝毫不因情郎之死伤心,恐怕比常人还多了几分铁石心肠。
竹屋临湖,此刻窗户已打开,对岸花园中的凉亭在视野中清晰可见。红鹤走到窗下一团血迹处,案卷中已有写明。她左右看看,在地上躺了下来,用自己左后背贴住那团血迹,睁开陷入了沉思。
直到班翀走进屋内,叫了一声,红鹤才惊醒过来。
“何事?”
“没事,以为又看见一具……”班翀拍了拍心口,长吁一口气:“你可有何新的想法?”
“没有。”红鹤从地上坐起来,淡淡地说道:“当日萧少良就倒在此处,左胸被刺。他们的影子,恰好被靠墙架子上点燃的烛光映在这面临湖的窗户上,而湖的对岸,又恰好尚书大人正在宴客,因此恰好有多位大臣共同目睹了凶杀案的发生。”她打开折扇,轻轻地摇着:“世上哪有如此凑巧之事?”
“我发现除了先前我们进入的那扇半月门,对面同样的位置也有一扇半月门可进这竹林。目前也有执戟郎看守,那门通往的是尚书府后花园主路。”
“因此也许有人会乘机潜入竹林。”红鹤走到床榻前:“这张床自从那日之后就无人动过。”她弯腰仔细查看床褥上的金线,用手拾起床褥上的一条细长发丝放在光下仔细查看了一番。
“大理寺和京兆府怕是已将这间屋子掘地三尺了。”班翀声音沉闷地说:“我刚出竹林,见县主带一队人马从鲁天所住房间里搜查回来,好像的确搜出了一些书信。”
红鹤还拿着那条发丝在光下研究。
“喂,你一点不急么?”
“急什么?”
“你看啊,突然出现和你打扮一样,说话方式一样,干的活儿都一样的女子。你毫不介意?”
“天下相似之人何其之多,若都要因此不快未免太过霸道。”红鹤淡淡地说道:“叫人将府中当日在后花园侍宴的下人都带上前来,我要挨个寻问。”
“在哪问?”
红鹤手中折扇一指:“就在对岸那处花园凉亭。”
从竹林另一侧门出去,再走一段小路是通往花园的白玉石拱桥。尚书府宅院依制而建,园中各色花朵开得灿烂瑰丽,槐树榆树高大成林,八角琉璃瓦凉亭就藏在花树之间,走上前去眼前豁然开朗,只见在天光之下,湖中水光潋滟,湖心那一片清荷也盛开如云。
“可惜现在是白天,否则还能再验证当晚的光影。”红鹤站在凉亭中,望着对岸的竹屋暗忖道。
第一个被执戟郎带上来的是当日在宴会上侍奉的婢女,名唤芳儿,及笄之年活泼可爱。
“小娘子,当日尚书大人在后花园搭台唱戏,就是在那里。”她的小手向凉亭外的一角指去:“后来有位大人提议叫花旦下场来陪侍,因此大人撤掉酒宴转到这凉亭中。当时奴家在凉亭里帮忙照看茶炉,叶大人突然腹痛难忍,让家奴带了下去找茅厕。”她言语中有种粗俗的天真:“许是刚吃过肥腻鱼肉,又吃了冰镇的甜瓜闹肚子啦。”
“那你可记得叶大人是何时回来的?”
“没注意。”芳儿伶俐地摇摇头:“小娘子可以去问那名家奴,他叫乔年。”说到此处她脸色露出一抹娇羞之色:“他与奴家一同进府,当日就是他负责照料叶大人。”
乔年果真是名唇红齿白的少年,走进凉亭,落落大方地行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