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祯闻言,详细问道:“敢问阿公,在南直隶,出头很难吗?”
苏永昼似看孩子般看看谢祯,嘲讽道:“这南直隶,是建安党的天下。若身后没有权势人脉,别说晋升,便是连书院都进不去,受教育都难,何谈考取功名?即便考上,若是不与他们同桌吃饭,那要不了多久,不是被弹劾罢官,就是抱病辞任。”
说着,苏永昼感叹道:“还是顺天府好,天子脚下,怎么也不会叫建安党人一家独大。他们行事,总会比在南直隶收敛。”
话及此处,苏永昼看向许直,叮嘱道:“你在朝为官,可千万记得莫要与建安党人交恶,定要谨言慎行。”
许直微微抿唇,点了点头。
苏永昼疲累地抬抬眉,额上抬头纹尽显,他转而笑道:“说这些事做什么,咱们聊些愉快的。”
说着,苏永昼看向谢祯和蒋星重二人,问道:“你们夫妻二人,想做些什么生意?我瞧着能不能帮你们找着货源。”
谢祯闻言笑道:“不着急找货源,我与夫人年纪尚小,实在怕赔本,此次前来,只是想先好好了解下南直隶,多方看看。”
苏永昼了然点头,随后热情招呼道:“那你们想知道什么,或者想去何处,只管问我便是,我在淮安府多年,可比你们手里的地图好使。”
谢祯和蒋星重闻言失笑,桌上气氛一下松泛了不少。
话即到此处,谢祯便开口问道:“阿公,来淮安的北直隶人士多吗?他们若来,多半都会进些什么货?”
苏永昼道:“多呀,淮安有好些外来的客商,大多都是进些茶叶、丝绸等物。还有好些金毛碧眼的外邦人,他们爱弄些茶叶、香料、瓷器、丝绸等物。”
一听苏永昼说淮安有很多外来的客商,谢祯和蒋星重不由相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出一丝忧虑。看来要打听叶盛泽等人的行踪,无异于大海捞针。
蒋星重低眉想了想,随后看向苏永昼,询问道:“外地来的那些客商,同当地官绅关系可好?”
苏永昼想了想,踟蹰着道:“哎呀,这……我还真没留意过。但是南直隶绝大多数产业都掌握在官绅手中,要做生意,就少不得和官绅打交道。想来关系不错……”
蒋星重顺着苏永昼的话,继续道:“那看来我们此行,还得想些法子,和南直隶这边的官员搭上线才成。”
话到此处,蒋星重又对苏永昼道:“方才听阿公所言,南直隶的建安党,似是不大好相与。敢问阿公,若是得罪当地官绅,会怎么样?”
“欸!”苏永昼面色一讶,忙摆手道:“能不得罪自然是不得罪的好。做生意么,和气生财。”
谢祯很敏锐地抓住苏永昼面上那一瞬的惊惧,忙追问道:“阿公怎这般害怕?莫不是有人得罪过,落得了不好的下场?”
苏永昼闻言,不由蹙眉,眉心的川字纹愈发的深,他想了想,同几人闲话道:“这有些事情,我们也没有证据,只是道听途说,当不得真。但既有这般传言,咱们还是小心为上的好。”
蒋星重忙露出一副好奇之色,追问道:“阿公都听说过些什么?能说给我们听听吗?”
大家都在传的事,苏永昼当然也没有闭口不谈的必要,便看了看桌上几人,开口道:“前几个月,淮安还真出了一桩关于外地客商的大案。”
蒋星重、谢祯等人闻言立时警觉。前几个月,与叶盛泽等人抵达淮安的时间节点差不多。几人齐齐看向苏永昼,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苏永昼见几人都认真地看着他,表达欲不免强了起来,讲述道:“好像是三个月前,有一行口音同你们一样的北直隶客商来到淮安府。他们一共二十多人,都是精壮男子。他们一直住在淮安府城北的瑞云楼内。可是他们待了没几天,一日夜里,那瑞云楼竟是失了火。”
“说来也是奇怪,淮安府一向繁荣,夜里长长通宵达旦。很多酒楼、商铺基本是不关门的。像瑞云楼那般的客栈,更是店员轮班,从不关门。可偏偏就是那天,瑞云楼竟是关了门。或是汹涌,里头的人一个都没跑出来。全死在了那场大火里。”
北直隶口音,二十多人,全是精壮男子。条条都叶盛泽一行人的信息对上了。
蒋星重、谢祯等人都不禁蹙眉,胸膛微微地起伏着。
苏永昼接着道:“死了大概有四十多个,仵作检验完之后,尸首全停着城外义庄上。绝大部分人的尸首都已经被家属认领了回去,但是听说那二十多个北直隶的客商的尸首,却至今无人认领,还停在义庄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