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不许哭鼻子啊,丢人。”凌怀苏道,“钟瓒怎么样了”
镜楚冷冷道: “成了废人一个,现在在戒律阁,你过去就能审。”
勉强保住了性命后,钟瓒被关进戒律阁思过。其他长老来审问过他几次,钟瓒一律缄口不言,沉默以对,堪比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翌日辰时,冷风凛凛。
明镜台下一阵窃窃私语,围观的弟子面色各异地打量着台上接受惩戒的人。
钟瓒跪在地上,听刑堂长老宣判他的罪行。
“罪徒钟瓒,罔顾门规,目无法度,修习邪魔妖道,戕害同门师兄,罪行昭然若揭,实乃摇光派之大不幸。严重触犯本门第二,第十,第十三条戒律,按律杖责八十,逐出门派。但若能诚心悔过,如实交代罪行,或能免去皮肉之苦。钟瓒,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说,为何要残害师兄”
钟瓒低垂着头,神色麻木,不置一词。
刑堂长老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预料到了这般情形。
他无可奈何地摆摆手,“行罚。”
两名戒律使应声而出,站至钟瓒身后,迎着东升的旭日缓缓举起竹板——
“钟瓒!”
台下,云幼屏不顾阻拦,哭喊着高声说: “你快说啊,你是被妖道蛊惑,失了心智,才会暗算师兄的,你说啊!”
钟瓒的睫毛微不可察地一颤,并未回头。
长板重重落下,毫不留情打在脊背上。一声又一声的闷响中,钟瓒咬紧牙关,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他修为尽失,形同凡人,不过十几下后便力不从心,狼狈扑倒在地。
骤雨般的木板却在这时停息了,钟瓒脸颊贴在冰冷的台面,咳出两口血沫,意识渐渐模糊。
直到一双光洁的白靴走进他的视野。
白靴的主人声线冷淡: “钟瓒。”
这道声音响起的瞬间,钟瓒瞳孔一凝,回光返照般精神一震。
他挣扎起身,缓缓对上凌怀苏垂落的眸光。
钟瓒冷笑一声: “你又赢了,什么都成你的,很开心吧,天之骄子”
凌怀苏公事公办地说: “那道妖气是从哪来的”
钟瓒不接茬,阴恻恻反问道: “怎么样,情毒噬心的滋味是不是很难忘那可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礼物,大师兄。”
简直是对牛弹琴。
凌怀苏: “你不说,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钟瓒语气嘲讽: “怎么师兄要杀了我”
凌怀苏身为苦主,依照摇光派的规定,是有资格亲自行使惩戒的。戒律使觑了眼凌怀苏的面色,只要他开口,就能把长板递给他。
但凌怀苏只是风轻云淡地扫了钟瓒一眼,无波无澜地说: “我从不对凡人下手。”
他转向刑堂长老,行了个弟子礼: “钟瓒疑与邪魔妖道勾结,请长老惩戒完毕后,将他押入善恶塔看守。”
刑堂长老颔首示意,凌怀苏迈步走下了明镜台。
凡人。
这两个字犹如一把尖刺,精准无比将钟瓒敏感的自尊心捅了个对穿,带来的羞辱比先前所有刑罚加起来更甚百倍。
钟瓒目眦欲裂,嘶声大骂道: “凌怀苏!迟早有一天,你会被你的自大害死的!”
凌怀苏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走了。
***
自那以后,枕竹居的常客便少了一个人。
谢胧与云幼屏依旧会时不时来串门讨酒,但谈笑之余,都心照不宣地避开钟瓒的事不提。
摇光山草木如旧,人事照常。
但无忧无虑的少年风光,终是一去不返了。
几个月后的某天,天音塔的钟声毫无征兆响起,蛮荒谷群魔暴乱,有失控之迹象。
从玱琅岛回来后,莫问真人便一直闭关不出,镇压群魔的事落在了大弟子凌怀苏头上。
这事以前也发生过,算不得棘手,受钟声影响强烈的,大多是一些神智不开的低阶魔物,凌怀苏一人就能应付过来,便打算独自下山。
不过,最后他没能“独自”成,身后还跟了个影子似的镜楚。
绮梦楼的经历似乎给镜楚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他日复一日地黏着凌怀苏,而后者也尝到了说瞎话的报应,不管说什么,镜楚都将信将疑,自然也不会信他“去去就回”的说辞。
凌怀苏自食恶果,叹了口气,任他跟来了。
显然,凌怀苏这次所言非虚。蛮荒谷附近还聚集着其他门派前来除魔的修士,各门派合力,两天不到便彻底镇压了暴乱的魔物。
回去的路上,凌怀苏突然心血来潮,想顺路去天音塔看看。
作为从天而降,玄乎又玄的神塔,又有“预知未来”的名声在外,天音塔毫无疑问是一块鲜美的肥肉。
据说天音塔降世之初,修仙界为了争抢神塔的管辖权,还爆发过一场不小的冲突。名门正派纷纷撕破脸皮,打得你死我活,后来发现谁也进不去,这古怪的高塔除了偶尔响两声震震魔,似乎也没什么通天的本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