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信,她相信东方承刚才的话是真的。
可是她怕。
她知道东方承旧日对于那高栗国主有着怎样的执念,知道他多年来心思只在那远在千里的人身上,所以她怕, 怕东方承只是一时想偏了, 才会把绮生当作他人的替代品,然后有一日幡然醒悟, 又让绮生失去了他。她更知道,自己与东方承之间存在着多大的差别,一个是尊贵无比的一代王侯,是当今皇上的嫡亲胞弟,另一个却是他身边的部下之一,是杀手,是舞姬,为他出过很多任务、在很多人面前卖弄过风情的舞姬……绮生心中莫名揪痛,在得知东方承心意的这一刻却比自己从未得过他青睐还要痛苦。
“旧日是我妄图高攀,想着在你身边……或许当一个妾也可以……”绮生神色落寞,苦笑道:“但我现在才发现,我这样的人,哪怕当你的妾,也是不配的……”
漫漫长夜,两个互诉衷情的人,却都同样的难过自责。
愁苦的心境一直从黑夜笼罩到白天,东方承坐在书房里眼望着天色变亮,然后木讷地唤人来梳洗换衣服,木讷地走到朝堂上,木讷地听了一早上的朝会。
东方稚早就看出自己皇兄今日神色不妥,可是底下还有那么多人看着,怎么方便问呐?她越想越觉不对劲,见政事已经处理得七七八八了,忙匆忙地退朝,然后拉着木头一般的东方承离开大殿。
“皇兄!!!”
东方稚一路将这木头拉到了齐宫的梅园里,让鹿蜀屏退左右远远守着,才扯开嗓子喊东方承。“你这是让人在过来路上打了一顿还是怎么着啊,咋没点反应?喂,喂喂喂!”
完蛋了,还是没点知觉似的。
东方稚没法了。
她只好朝远处的鹿蜀打了个眼色,让他带着宫人们再走远一些……
再远点。
还远?再远点我可就连您影子都看不到了哦主子。
远点。
行叭。
鹿蜀默默地听从吩咐带领宫人往远处撤退,正走着呢,耳边就听到东方稚极大声了喊了句‘东方承!!!!!!!!’。
哇……鹿蜀心中惊叹。
东方承这才缓缓地回过神来,一脸迷茫地看着东方稚。
“你怎么了呀皇兄,”东方稚感觉自己这一嗓子都快把自己喊劈了。“从子霁今天见着你到现在,你就一直这个魂不守舍的模样……咋的了,遇到什么棘手事了吗?若是有事你和子霁说嘛,不要把事情藏到自己心里啊……”
“我——”东方承张开嘴,刚要说出口,又把话咽了回去。
“……”
东方稚真想叫人来揍他一顿。
“干嘛?子霁可是头一回看到你这样。”平日里舌战群臣的东方承到哪里去啦?处理国事时杀伐决断的东方承到哪里去啦?东方稚不解,但想到这里,忽然就有点反应过来。
对吼。
既然皇兄处理国事时从来都不会这样,那就不是因为国家大事呗?那不是国家大事的话……难道是其他小事?东方稚细细地分析着这人平时的表现,想了半天,冷不丁地看回东方承,问出一句:
“你该不会,是因为女人吧——”
哦!东方承打了个冷颤!
东方稚确信自己的眼睛!
“真被子霁说中啦?”东方稚连忙压低了音量,俯身到东方承跟前,满脸好奇外加喜悦地问道:“咋啦,你和绮生是不是表明了心迹走到一起,然后高兴得懵啦?”
可是东方承却摇了摇头,还叹了一口气。
哦,没在一起。东方稚蹙眉,但他既然对这几句话有反应,说明还是跟绮生有关系呗?“那……你和绮生怎么了嘛?”
东方承看向她,她也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
绮生,绮生,绮生……
从昨夜到现在,自己的脑子里就一直都是绮生。梦里是绮生,梦醒了也是绮生;旧日宴会上喝多了酒想的是绮生,夜深时批阅公文念叨的也是绮生;回京时担心的是绮生,在齐宫时看到了新奇东西也是想着绮生……东方承回忆着往日的点点滴滴,越是回忆,他就越是缓过劲儿来,最后眼神清明地看向东方稚,心中豁然开朗。
是了,就连东方稚都明白他心中所思是绮生,那为何自己就一直没发现呢?
“这些年里根本就不是什么高栗国主,根本就只有她!”东方承神神叨叨地喊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就离弦箭一般跑了。
啊?
东方稚愣在原地,有点不知所措。
所以咋了嘛?
平日里斯文有礼的泰王爷,除了和齐王爷嬉闹时会有放肆之举,便再无过格行为。可是今日,泰王爷从梅园一路直奔泰王府,连底下人的行礼都来不及理会,直猛猛地往前冲,惊得府中侍卫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也跟着他一起往前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