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之间没有暴雨,没有视线模糊,她们双方都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的脸和眼神。
所以日后回忆的时候,舒遥能够清楚地知道,那晚,错只在她。
“舒遥,你是不是没有心?”陆昭只问了一句。
舒遥答不上来。
她觉得此刻倒不如痛痛快快地来一场大雨,浇灭她所有理智,而不是细密的毛毛雨,犹如精密的网,将她,将她们绑得喘不过来气。
陆昭走了。
没有打伞。
那晚的雨一直没停,陆昭淋着雨去医院,浑身几乎湿透,爷爷看见她却说:“快去换衣服吧,小姑娘,你家长呢?”
然后扭头问身边人:“我孙女今天来吗?放学了没啊?有人送伞吗?快快,带这个小姑娘去换衣服,别吓到我孙女了。”
自爷爷患病以来,陆昭第一次落了泪。
陆昭蹲在床边,去牵爷爷的手,她说:“爷爷,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可下一秒,爷爷便推开了陆昭的手。
他说自己一会儿还要牵孙女,手不能凉。
那一刻,陆昭也想问问爷爷,更想问问医生。
为什么这种病,要把爷爷的心夺走。
没过几天,爷爷因为路滑摔倒,伤未痊愈的身体,彻底被掏空。
他再也没有起来。
这下,不止心没了,身体意识也没了。
陆昭看着爷爷的身体被推入火中,再送出来,只剩小小一罐。
那一瞬间,陆昭忽然就什么也不想争了。
她想人生就是这样,要走的人或物,强留只会让事态更加糟糕。
没有缘分吧。
说到底,还是没有缘分。
所以陆昭办了转学,出国,开始新的生活。
英国总是多雨,到处都是湿漉漉的,因为糟糕的天气,陆昭水土不服,起湿疹,高烧退了起低烧,低烧退了扁桃体发炎。
她过了一段很艰难的生活。
但是生活就是这样,再艰难,也还是要过下去。
陆昭也曾在辗转反侧中想,如果她走之前跟舒遥说一声,会不会换来不同的结局。
一夜难眠。
日出清醒时,又苦笑自嘲,哪有那么多如果。
事实已经摆在面前。
事实就是,舒遥连她离开学校,都没有阻拦。
舒遥确实没有阻拦。
她不知道怎么阻拦,更不知道阻拦后应该做什么。
所以那天晚上舒遥眼睁睁看着陆昭离开。
人都说失望不是一瞬间,是积攒累积而成的。
舒遥不知道陆昭究竟对她有多失望,才会这一走,再也没有回来过。
小半年后,舒遥面临毕业,周围很多人都因为不想工作而选择考研,舒遥也去考研。
每天图书馆泡到昏天黑地,忙得脚不沾地,根本回忆不起来,究竟是哪天下了一场雨,哪天宿舍少了个人。
五月份,拍毕业照。
导员让班长看看人够没够,舒遥在那一瞬间很想说,人不够,还有一个人没到。
也是那一瞬间,舒遥才意识到,她好像真的把小狗弄丢了。
所有人都在欢呼雀跃地脱帽起跳时,舒遥也仰头,恍惚中,她好像看见无数如针一般的细雨从天而降,进入她的眼睛,插进她的心脏。
她疼得近乎麻木,却无言诉说。
小狗在流浪。
没了小狗的主人,也在无望地漂泊。
直到此刻,天晴日照。
舒遥牵着陆昭的手,掌心传来的温热一路从脉搏抵达至胸口,腐朽的淤泥渐渐消失,无数针孔也消失不见。
舒遥在心里想:雨终于停了。
这漫长的难捱的流浪与漂泊,终于走到了尽头。
“把机票改签到晚上十点那班吧。”舒遥说。
陆昭:“为什么?”
“想回去多睡一会儿啊。”舒遥说。
陆昭挑眉:“是想跟我多待一会儿吧。”
“你少自恋。”
“嘁,嘴硬。”
“嘁,哼。”
第34章
晚上十点那班飞天津的飞机是需要转机的, 所以舒遥坐的是晚上八点飞,十一点半到天津的那班,落地第一时间接到陆昭的电话, 告诉舒遥朋友在哪个出口。
舒遥拖着行李箱, 口吻有些揶揄地问:“怎么不让她直接给我打电话?”
陆昭说:“她是哑巴。”
舒遥一愣,“哦”一声。
等按照陆昭说的找到出口,舒遥一眼便瞧见有个女人蹦蹦跳跳地朝她挥手。
女人看着没多大, 穿着背带裙,一头短发, 挺可爱的模样。
走到舒遥跟前,她主动跟舒遥打招呼, “嗨, 是舒遥吧?我叫程皎。”
舒遥又一愣。
五分钟后, 车子从滨海机场出发南大港,舒遥不好意思当着程皎的面给陆昭打电话,主要是怕陆昭乱说话,于是就发微信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