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这座城市唯一的联系就是学校,连房子都是租的,租期也只到这个月为止。现在毕业了,就没有再回来的理由了。
所以,在那之前,江独照想留下更多属于林幽篁的痕迹。
不只是脑海中的记忆,更是将来可以反复翻阅的照片。这样,即使林幽篁不再回来,她和这座城市的联系似乎也没有完全断掉。
两人带着伞出了门——这个季节是这样的,即使暂时没有下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下起来,随身带伞非常有必要。
没有走远,毕竟林幽篁对这座城市并不算很熟悉,经常活动的只有学校附近这一片。
这里她们已经拍过很多次了,但每一次都能捕捉到新的景色。尤其是抱着“最后一次”的念头,更是什么都想拍。
走到某个路口时,林幽篁忽然说,“对了,你总是去买烧饼的那家店,是在河边吗?我好像还没有去过。”每次都是江独照起早了,就骑车过去排队,把烧饼带回来给她。
这是少数廖小凤允许江独照出门去买的早餐,毕竟偶尔才吃一次,而且味道确实比别家都好。
“你想去看看吗?”江独照问她。
林幽篁点头,于是两人就转过路口,穿过长长的主街道,绕到城市另一边,又沿着河岸走了一阵,才在一座没有任何标志,也完全不起眼的水泥桥边,找到了这家同样没有招牌的小店。
旧的门脸,里面的一切家具、装饰、灶具,看起来都很有念头了,就连经营这家店的,也是一对老夫妻。
“不知道店还能开多久。”江独照不无感慨地说,“听说他们的孩子各有各的事情要做,都不愿意接手这家店。”
林幽篁垂下眼睛。
江独照只是感慨和猜测,可是她却很清楚,十几年后,这家店确实已经不再经营了。她陪江独照回过三四次小城,每一次都会听到她用遗憾的口吻提起,“你没吃过他家的烧饼,可惜了,别家都没有那个味道!”
现在她吃到了。
因为是吃一次就少一次的东西,林幽篁索性买了不少,江家人和小团体的成员们都有份。但因为前面排队的人多,两人一直在这里消磨了一个多小时,才等到了她们的那一份。
中间甚至无聊得玩起了猜拳游戏。
两人猜拳,过烧饼店旁边那座桥,胜出的一方可以往前走一步,一个多小时里,她们把这座桥来回走了四五次。
即使如此幼稚的游戏,似乎也是快乐的。
不在乎浪费的时间,不在乎路人的眼神,也不在乎这件事是否有意义。
江独照有点明白,学校为什么要给她们放这几天假,让学生们放松和调节心情了,确实很有效。
回去的路上下起了雨,林幽篁将手里的雨伞撑了起来。
江独照走在她身后,不由举起相机,拍下了一张林幽篁撑伞的背影。
这个画面,让她想起戴望舒的诗:
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
悠长又寂寥的雨巷
……
像梦中飘过
一枝丁香地
我身旁飘过这女郎
不同的是,戴望舒希望遇到一个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而江独照,但愿她的姑娘永远没有愁怨。
……
六月七日,高考。
提前两天,学校就被清空,开始安排考场。除了一中,小城其他几所学校也都放了假,被腾出来做考场。但不知道是不是学校有意安排,又或者是本校的考生实在太少,高三(16)班的学生,大部分的考场都在本校。
徐莹莹和唐文华还被分到了同一个考场。
熟悉的环境显然给了大伙儿很大的安慰,看完考场,心里都安定了很多。
老姚见学生基本都在这边,索性就又把他们的准考证给收了上去,七号早上站在校门口,见一个发一个,免得有人粗心忘了带。他甚至还带上了不少水笔、2B铅笔和橡皮擦,准备发给出了意外的学生。
看这准备的周全程度,想来在老姚的执教生涯之中,遇到的倒霉学生实在不少。
“老师辛苦了。”从他手中接过准考证时,林幽篁由衷地说。
“不辛苦。”老姚憨厚地笑了起来,“站好这最后一班岗,等把你们都送走,我也就解放啦!”
语气里都是快活,显然是真的很期待了。
周围的学生都在忍笑,老姚也不恼,赶鸭子一样赶着他们,“进去吧进去吧,虽然教室还没开,早点去等着也好,总比卡着时间慌里慌张的好。”
众人点着头往里走,路上到处都是考生和家长。
来送考的家长实在不少,江金贵和廖小凤也来了,他们还郑重其事地做了分工,一个做江独照的家长,一个做林幽篁的家长——据江独照说,为了争当林幽篁的家长,两人私底下还吵了一架,最后是廖小凤以绝对优势胜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