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燕来眨了眨眼,用手摸了摸小妹的荷包,素白的鹅蛋脸恬静温婉,当她听到小妹说起大姐何时回来的话,心里溺出酸痛难忍的滋味,她好不容易压住鼻尖的异样,可手上的针头一不小心刺伤了指肚,激得她一下子就落了泪。
哪还能回来呢,应了大伯的话,送去给赵王府上当良妾去了,再也回不来了。
“二姐,你怎么了?”
宁燕来递出手指,鲜红的血珠凝在指肚上,她笑道:“被针扎了,疼了。”
“二姐,我给你吹吹,这样就不会疼啦。娘总说熟能生巧,二姐绣活这么好还能扎破皮,那我这么笨以后可怎么办呀。”
手上的血珠,不算什么,宁燕来浑不在意地把手指抹在了自己刚绣的牡丹面上,有了血液的滋养,嫣红的牡丹更是昳丽美艳,她狠了眼神,轻柔地说道:“那就不学了,姐姐学了,我也学了,小妹就不必再学了。”
学了有什么用?没钱去买衣裳?还是说家里现在愁吃愁穿需要用绣活来赚钱?既然都不需要,那这绣活学的意义在哪里,难道在等熬瞎了眼睛么。
突然冒出来的念头,震住了宁燕来的心灵。
她不过是偷听了次旁人姑娘的闲聊碎语,怎么就把心里落到了她们的身上呢?都快和她们变成一个模样里印出来的了,张口闭口就是钱钱钱,实在是俗气啊。
这时,宁燕来紧锁着细眉,眼眸含着一汪迷惘,似乎被挥散不去的烟雾遮住了前方的视线,她对自己刚才的反驳感到有点难受,不舒服。
钱财俗气么?不俗气啊,自己如果变成她们那模样,难道就真的是件大错特错的事儿么?
不是这样的,她们没有错,甚至在看到她们明媚的笑容时,自己的心中还生出了几分羡慕,因为自己和姐姐就从没有这样笑过。
开怀的露齿大笑,会被娘亲训斥的,说那是不够矜持不够优雅的仪态。
宁燕来沉默了,坐在屋檐下的她,整个人避开了阳光,身边只有阴暗。
这时,宁秋回大叫了一声,她不安地看着宁燕来,担心地问道:“二姐,你最近到底怎么了?我好害怕啊,大姐已经好久没回来了,我就只有你了,你别吓我了好不好。”
她会惊恐是看到了宁燕来拿出剪刀毁了自己精心绣的这幅牡丹图,宁秋回惋惜不已,她很清楚宁燕来在这幅牡丹图上花费了多少心神,可现在却被宁燕来毁掉了。
她赶紧关上了大门,看了看外面,没有娘亲的身影这才放下了心。
“幸好娘今日不在家里,被她看见了,二姐你定要被骂一顿的。”
宁燕来把剪刀放回了原位,看到破裂撕开的牡丹图,她不知为何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畅快,任劳任怨地埋头绣它作甚?把它送给祖母的话,指不定大姐的路自己也要走一走。
做妾?呸!
整个斜角胡同有谁家姑娘是去做妾的?一向好脸面的爹娘现在怎么不吭声了?这时候就不觉得丢脸了么!
宁燕来笑了,她说道:“娘不会骂的,你没发现她近来很宽待我们么?你出门玩了这么久,都快把自己玩成泥猴了,她就在门口徘徊了半天也没喊你回来,估计是知道自己在家待着会忍不住喊你,所以她提着竹篮去买菜了。”
宁秋回歪歪头,“娘是生病了?”
宁燕来掩唇一笑,明润的眼眸像那弯月牙。
这不是生病,是心虚,她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所以这些日子是在弥补我们,可是晚了,太晚了,姐姐已经到了赵王府上成了妾,最该被补偿的人现在不知道在受着什么样的苦呢。
所以宁燕来自责又痛苦,半个月下来消瘦了许多。
“二姐,你笑得好难看欸,你不是最喜欢吃甜的东西嘛,你快打开荷包吃颗陈皮糖吧,是隔壁的池娘子送的哦,不过她有点奇怪,就带着一个丫鬟和小厮住进了隔壁,梳着盘发的她,怎么不见她的郎君呢?”
宁燕来拍了一下小妹,叮嘱道:“外人的事儿,少惦记。还有你这糖怎么这么多?”
屁股上刚挨了一巴掌的宁秋回不敢不老实,“我跟池娘子要的,她也愿意给呢,她人好好哦,不生气就给我了,还说下次去她家玩的时候带上你呢。”
宁燕来睁圆了眼眸,羞红了脸,一猜就知道自家小妹准没说自己什么好话,咬牙切齿道:“你仔细给我说说,你都跟人家讲了点什么?”
她左看右看,就是不看宁燕来,这样子在屁股上又挨了一巴掌后立刻交代了一切。
宁燕来捂着心口,点着宁秋回的眉心,骂道:“你把我卖的干干净净啊,你姐姐我还要不要脸皮了?都十五六岁的大姑娘了还馋这口甜的,外人能不笑话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