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道:“主上,您的眼疾每年深冬最易复发,春暖后会渐渐恢复。如今已是初夏, 还未痊愈, 比往年慢了许多。今日气候正好, 主上可曾尝试睁眼?”
林婵道:“还好, 清晨试过, 比前几天好多了, 只略微有些模糊。”
康白高兴道:“按以往的经验,过几日再针灸一次便可痊愈了。”
江秋洵低头沉思不语。
林婵握住她的手, 道:“别担心。已是沉疴,我早已习惯了。”
江秋洵道:“哪有生病能习惯的?不过是忍耐罢了。”
一个大商号的主人,需要付出多少心血才能弥补不能见物的不便?
江秋洵琢磨着,又道:“这些药材稀奇古怪得很,恐怕盲目寻找很难有成效。蝎子蜈蚣都是三五年生的短命种,哪里来的十年二十年寿命?除非是有专人喂养。我听说南疆有善于养虫蛊的老人,找他们或许能有线索。
如果南疆也没有,那边去海上。往南过海,更南方的热带丛林里,昆虫的种类更多,体型更大,寿命也更长。”
看不见何止不方便?没有安全感才是最揪心的。
康白眼中闪过惊喜,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的康老大夫已经迫不及待地问:“你说的是南洋?那里果真有许多毒物,比南疆还多?”
江秋洵前世中学的生物知识早就还给老师了,不过她喜爱旅游和登山,大学社团组织去热带旅游时,大家为了准备药品,特地查过一点资料,大概知道一点。
她道:“南方气候湿热,有些地方比南疆更甚,毒虫众多,只是我也不能确定它们能不能存活十年二十年。”
康老大夫道:“不同环境、不同种类的毒虫,药性也不同,若是药性更强,或许不需要那么久的年份。”
江秋洵听后松了一口气。这句话听起来让药方靠谱了许多。
她转头看向林婵。
林婵闭着眼睛,脑门、脖子周围插着许多银针。
普通大夫做针灸,针眼处会溢出一点血迹,但林婵被下针的孔眼处没有一点鲜血,可见下针之人的水准。
待一刻钟后,所有银针取下,江秋洵看着仍闭目的林婵,问康白道:“康兄,她现在可以睁开眼睛了吗?”
康白道:“可以的。”
江秋洵于是看向林婵,慢慢凑近。
林婵“听”到了江秋洵靠近自己的呼吸声,也感觉到了灼灼目光的靠近。
“阿婵。”江秋洵的脸上渐渐浮上微笑,说,“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呀。”
林婵:“……”
这人刚才好奇熏香的香炉摆件,在巴掌大的小铜炉前凑近看了半天,身上也沾染了浓郁的桃花香气。此刻她如此之近,不到半尺距离,林婵只觉被香甜的桃花香气包围,透不过气来。
江秋洵道:“你几天前就能看见了?你都没有告诉我,是不是为了悄悄偷看我?”
林婵:“……不是。”
林婵平日里出口成章,又善于揣摩对方心态,越是多想的人在她面前越容易受误导。而思虑较少的人也容易被她引导思绪。唯有江秋洵,胆大心细,性情执着,时常用赤诚与倾慕将她逼得退无可退。
或许正因为林婵一步三思,思虑过多,才会对率真如太阳一样耀眼的江秋洵没有半分抵抗力。
看看此刻的江秋洵,她如同一个逼问良家女子的恶少,笑得露出森白的牙齿,道:“那是为什么瞒我?身为未婚妻,却不是第一时间知道你伤情的人,人家好伤心啊……”
林婵:“……”
一旁被迫听着的康白忍不住想:这满脸的笑容哪里有一丝伤心了?
江秋洵发现林婵紧张得屏住了呼吸,忽然想到,在人前淡然镇定的林婵,不会想让属下看见她的窘迫。
哪怕只是打情骂俏。
于是江秋洵用余光扫了一眼康白。
她脸上的笑分明还很灿烂,这一眼却格外锋利,让康白打了个寒颤。康白连忙向林婵请辞,拖着满脸不高兴的老爹离开了林宅。
二人到了宅子外,康白还是没有放开康仁杏的袖子,康仁杏被他拉得差点绊了一跤,他连忙扶住:“爹,你小心。”
刚满七十岁的康仁杏一把甩掉康白的手,怒道:“不孝子,你想让你爹我享年七十岁?”
康白连忙陪笑认错。
康仁杏哼了一声,甩袖便走。他吃的盐比这混账玩意儿吃的饭还多,他能不知道避嫌?不拉他,他也会走。他担心姓江的居心不良,最多不给她好脸色,不会没眼色的杵着碍眼。
然而他还是不高兴。这个妖女果然不要脸,青天白日的……都是她把他们家主上给带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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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禁宵前,宋翼带人去城南当街拿人,从赌坊抓走了净街虎等三人,直接关进了大牢的最深处。锦城经历多次战争,大牢不但房间多且坚固,还有专门关押重犯的水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