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箭之时,她放在心口的东西正好替她挡住了飞过来的箭矢,让那箭偏了方向,刺进了心口旁边的位置。
所以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只是不知道她大难不死,在这空无一人的山谷里,还能不能活下去。
伤处失血过多,付祂渐渐有些体力不支,她靠着山壁坐下来,想要休息一会儿。
恍惚间看到了她幼时遇到的那个小姑娘。
那时她还是个穿梭于街头巷陌的乞儿,却有一股不服输的劲,有人抢了她的钱,她就上去跟人拼命。
结果被人打了个半死,钱也被抢走了。
有个小姑娘,生得水灵灵的,也不嫌她躺的地方脏,就这么走过来,用干净好闻的帕子将她脸上的血污和泥污擦净。
她开口,声音清脆动听:“打不过就跑,为什么不跑呢?”
付祂仰头看着小巷里四四方方的天地,她自嘲一笑:“就这么一条贱命,他们要,给就是了。但是那是我辛辛苦苦讨来的钱,凭什么说给就给。”
女孩摇了摇头,觉得她这番话逻辑颠倒,不合常理,她又说了些什么。
付祂有些想不起来了。
付祂看着山谷里狭隘的天空,脑袋有些昏沉,她微微合上眼。
太累了,让我小憩一会儿吧,醒了就想起来了,她想。
一闭眼就是长眠。
等到付祂转醒时,她已不在那处像是走不到尽头的山谷里了。
她躺在一片稻草里,稻茬有些刺人,但也还算舒适。
这是一处废弃的农家小院,天色夕沉,不远处有牧童赶牛回家。
她直起身子,却发现身上血迹未干,盔甲尚在,倒像是被人捡到随手丢在这里一样。
谁会无事往杳无人烟的山谷里跑。
若是谢家人,该把她带回谢府安置;若是刺客,也该将她当场毙命不留后患;若是付英,也不会把她就这么扔在这不管不问。
她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是谁,索性不管了,翻身进了那农家院落。
随便用凉水冲了身子,将血污洗净,水流淌过伤处,冰凉刺骨,疼的她小声“嘶”了起来。
好像这样就能稍稍缓一些沁入肺腑的痛感。
没有纱布,付祂便随手扯留在屋里的破床单绑在伤处,勉强止住了血。
幸好时处深秋,就算捂住了伤口也不用担心伤处溃烂。
找了身粗布衣物换上,她在灶台处摸了把灰擦在脸上,尽量不让人认出来。
毕竟她常年在边境行军打仗,有不少人还是面熟她的。
趁暮色未至,她踩着一路夕光,寻了离这里最近的小镇。
边陲乌镇。
“诶,你听说没啊,那秦王荒淫无度,付将军前脚刚没,就又纳了一房妾呢。”
“当真可恨!付将军战功赫赫,为朝廷报效多年,怎就嫁了这么个负心郎,若是在天之灵,也难瞑目啊!”
......
付祂寻了一处偏僻茶肆,于此处打探消息,得知这里是西北边境重镇乌镇,刘煜的舅舅窦云有部下在此镇守。
乌镇归属于沧州,但眼下大将军权眼通天,将这处强占了,谢氏也不能说什么。
但付祂要找谢家人。
她不知暗算她的人背后究竟是何势力,贸然投靠窦云这边,实乃危险之举。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贱蹄子,就这么勾搭上了秦王,那秦王也是个不顶用的,就这么被人迷了去。”
“所以说,二皇子才是众望所归啊!幼时嗜学,儒雅有度,聪慧非常,实乃国之重器。”
付祂把玩着手心的玉佩,微微蹙了眉,她尚不知全貌,不过听这意思是,有人在她尚且下落不明的时候就跑去寻欢作乐了?
她凑近了滔滔不绝的两人,边境民风淳朴,见到一介女子凑上来,倒也没说什么。
付祂讨好一笑:“两位大哥,无意叨扰,只是听二位聊的正欢,便也有些好奇,这大皇子何许人也?又纳了个什么妾?”
这可就勾起两名壮汉的兴趣了,其中一人大手一拍,惊的四座人都往这边瞧来。
“听人传说秦王是在府门前捡的一个贱蹄子呢,还说跟将军有几分肖似......靠着一张脸爬上了秦王的床!”
席间有人听了,也义愤填膺起来:“付将军为镇守西北边陲鞠躬尽瘁,要不是付将军,早些年间匈奴就已经踏破咱们这小镇了!谁承想......”
有人唏嘘,有人感慨,更多的确是不忿。
一代女娇娥,就这么陨落了。
付祂眉间微皱,她并不知刘煜此番作为是为何意,当真是满脑荒淫之事抑或是另有隐情。
她收敛了神思,当务之急是逃出这里和谢家汇合,这样一来,回京复命便是易事。
或背叛,或心寒,到时当场对质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