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麾下将士五万余人,大多出身草寇,训练有素,勇猛善战,每每行兵作战,都会留下遗书一封以慰家人,视死如归。
这样的军队,于天下声名大噪,地方军队也避让三分,生怕这帮亡命之徒夷平州郡。
京城禁军也是五万人。
“窦云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来剿灭宦官,这个理由,须得天下人的认同,否则,他的行为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即便剿灭了宦官,也难以服众。名不正而言不顺,自古以来便是上位者的大忌。”齐扶枝轻轻摇着半扇,看着眼前的棋局若有所思。
刘煜点了点头,他将棋子一颗一颗收回篓中,道:“能代表天下人的便是地方州牧,州牧有一方统辖之权,只要他们认可了窦云,窦云便有了出兵的理由,最好的结果便是,地方州牧亲自率兵勤王,共讨宦官,这样他窦云便能堂而皇之地入主朝堂,名正言顺,便是有人心存不满,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地方州牧不是傻子,他们会接受窦云的勤王之邀么?宦官没了,窦云最大的掣肘也没了,这朝堂就当真是他一个人的一言堂了。”齐扶枝皱眉,像是想不通其中关窍。
刘煜抬眼,他久盯棋局,眼睛有些酸痛,极目远望,远山雾岚,积雪辉映。
“沧州兵保守而言只有三万,景州更少,这两大州郡加起来都才五万,更遑论其他州郡。以一州之力抵抗窦云就好比以卵击石,州郡之间又不能全然信任,若是合谋也人心不稳,难以成势。窦云攻下魏思道后便会收纳京中禁军,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窦云有了这十万军队,大可以州郡不听天命为由讨伐,到时候就是待宰羔羊,任窦云逐一击破,再无还手的可能。”刘煜笑了,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其实无论如何州郡都不可能独善其身,投靠窦云也好,反对窦云也罢,窦云在收拾完宦官之后自会来整治地方军队,将天下军队收编麾下,届时地方州牧便有名无实,乃至被废。”
齐扶枝想到了其中关窍,他一拍案:“所以地方州牧定会投靠窦云,以此为缓兵之计,取得一时太平,争取喘息之机。养精蓄锐,以待来日,一举将窦云拔除。”
他说着说着也笑了,意味深长地看向刘煜:“谢氏不会放过如此良机。”
刘煜“嗯”了一声,接道:“吾妻聪慧,勤王之事,她必能拔得头筹。”
只是窦云对她深恶痛绝,不知她能用什么来说服窦云接纳她。
“我们能想到,窦云未必想不到,但他太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出兵理由了,否则他就是四面环敌,禁军在前,地方州牧在后虎视眈眈,即使剿灭了禁军,人心不安,他也未必能肃清地方,是故只能与地方言和,共讨大敌,日后再慢慢整顿地方军队。”
“至少,两方结盟对当前而言,乃是权衡利弊之下的最佳之举。地方得以暂缓生息,整装旗鼓,以待来日,窦云亦能粉饰太平,收纳军队,壮大其势。”
刘煜站起身来,取了一只寒梅,自语道:“沧州应当没有红梅吧。”
“无人与我共赏梅,无人听我语寒冬。”
齐扶枝站在一旁,一头黑线。
你伤春悲秋也就算了,我不是人吗?
“大将军,有人求见。”
京郊军营里,窦云高居上座,正和部下商讨伐宦之事。
他抬眼,沉声道:“何人?”
“未洲王氏使臣,墨书求见。”墨书恭敬立于帐外,朗声道。
窦云抬手止住了下座的喧闹之声,帐中一时安静无话。
墨书被人请进去了。
进了营帐,他一挥衣袖,双手抱拳行了个军礼:“见过大将军。”
窦云爽朗笑道:“这么客气做什么,来者是客,哪有客人给主人行礼之说?快快请起。”
墨书站起了身,有侍卫引他到窦云身侧的位置坐下。
“不知使臣前来,所谓何事?”窦云微微偏头,和睦问道。
墨书从怀中掏出了两封亲笔信,恭敬呈上:“大人亲启。”
是谢氏和王氏联名讨伐奸佞魏思道之书。
窦云神色凝重地看完两封信,再抬头时,脸上笑意更深,他拍了拍墨书的肩臂:“真是天助我也啊,我有谢、王两族相助,就好比如虎添翼,何愁拿不下那贼人?”
墨书趁机附和道:“王、谢两氏愿随大将军征讨贼人,光复皇室,大兴国祚,在所不辞。也望大将军日后不要忘了我们。”
他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烈酒入喉,呛得他微微咳嗽起来。
“苟......苟富贵,勿相忘!”
窦云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他满面红光,犹带喜色:“必不能忘,必不能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