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宁苏也恨过白桑榆,谁叫他是林与善的儿子。哪怕他们曾经是最好的朋友,这样浓烈的恨意也是无法被释怀的。
他把白桑榆喊到莲池边,将他推进水里,按着他的头,想要淹死他,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彻底下死手,又将白桑榆拉了上来。
看着被淹得几乎晕死过去的白桑榆,宁苏忍不住红了眼眶,他知道他父亲的死不是白桑榆的错,可为什么林与善不是别人的父亲,偏偏就是白桑榆的父亲。
从那以后宁苏不再和白桑榆一起玩,他和其他人一样离白桑榆很远,用各种难听的词汇辱骂他,却又会在其他人要动手打白桑榆的时候护在他的身前。
宁苏不让白桑榆再叫自己阿苏,却怎么也改不掉只喊他桑榆的习惯。他们就这样奇怪地过了三年,初中毕业后,白桑榆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宁苏跟着家人离开了黔州。
白桑榆再次见到宁苏是在首都读大学的时候,白桑榆因为过失伤人进了看守所,宁苏不知道从哪听说了消息,带着东西去看他。
宁苏告诉白桑榆,他毕业之后会去做刑警,大概就是专门抓像林与善这样的人。白桑榆什么都没说,只是让他照顾好自己。
从那以后白桑榆再也没有见过宁苏,也没有宁苏的联系方式。但他时常会梦到宁苏,梦到他们一起在山上找野子,去河里捞鱼,摘莲蓬,躺在山顶的草坪上看星星。
白桑榆没法形容他对宁苏的感情,那不是爱却又和爱如此接近……
出狱以后他也又想过要去找宁苏,但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决定。有些悲剧是从人降生开始就镌刻在他命运里的,就像注定会弑父的俄狄浦斯一样,无法避免也无力反抗。
只是俄狄浦斯是英雄,但白桑榆不是,他向来不屑于做英雄。
过量烈酒的摄入会让肠胃严重不适,白桑榆扯过书桌前的凳子,用桌面抵着小腹,试图减轻胃部的痛感。
他猜想自己应该有某种肠胃上的疾病,但还没严重到要去医院检查的地步,不会死掉就好。
白桑榆趴在桌边,一直等到天亮,他给自己泡了一杯茶,下楼去做早饭,目送白柠檬去上学,然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拨通了宁苏的电话。
第一次没有拨通,他又重新拨了一次才打通。
“……”
“……”
白桑榆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是举着手机发愣,见他一直不说话,宁苏问道,“蹲监狱把你蹲傻了?”
“没有……”白桑榆回答,”我只是不知道该和你说什么。”
宁苏显然要比他从容得多,“那就不说,我有事要问你。”
“嗯。”
“你是不是在弥南?”
白桑榆没有否认,“是。”
“你为什么会在弥南?”
“这需要什么原因吗?”
宁苏那边顿了几秒,白桑榆听见他拉开易拉罐拉环的声音,“我也在弥南。”
白桑榆听到这句话,突然轻声笑起来,“挺好的。”
“……”
宁苏不说话了,白桑榆往下问他,“这几年过得还顺心吗?”
“很好。”宁苏说,“我毕业当了刑警,查过很多案子,亲手抓过好几个杀人犯,去年我还是立了个挺大的功。”
“阿苏,你的梦想实现了。”
宁苏深吸一口气,“是啊,桑榆,我的梦想实现了。”
白桑榆原本还想再恭贺他几句,可宁苏把电话给挂断了。
他放下手机,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油然而生,后背的印记隐隐发烫,白桑榆站起身回到楼上,目光落到了当初他藏起盒子的那个角落,那里面藏着一个可以告诉他答案的秘密。
犹豫片刻后,白桑榆把屋里藏着的摄像头遮起来,从里面抽出那个盒子,打开上面的锁,一张刻着伏羲形象的傩面具出现在他面前。
白桑榆的外公曾经是当地有名的傩师,据说他家祖上是山神后裔,拥有一些常人没有的特殊能力,只是随着血脉的延续这些能力逐渐弱化,已经不太能被觉察到。
白桑榆起初并不相信这些传说,但有些事的确很难用科学去解释,例如他手里的面具,按照外公的说法,父神伏羲的面具能够让戴上他的人看到自己的结局,也就是最后的死相。
但面具所揭示的结局也可能会发生变化,只是没有人知道成功的方法是什么。
看着面具那空洞无神的眼睛,白桑榆戴上了它,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在那一瞬间被抽进了另一个空间。
在那里他看到了自己的死相,他并没有度过一个安稳的晚年,在养老院或者家中离世,也没有死于肠胃疾病,而是在零下十几度的森林里被一只熊吃掉了下半身和内脏,鲜血混杂着内脏在雪地里显得格外鲜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