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你并不记得在三千界里发生了什么?”
“不,大部分还是记得的。”南乡子说,“我的意思是,我是自愿离开桑干的,带着一项任务。”
杨徽抬起眼。
“他们让我监视微之。”
“为什么?”
“我原来不知道,现在明白了。”南乡子看向窗外,“孟如海之后,DP的下一个策反目标就是他。那个团伙坚信桑干计划会毁灭世界,好像还有理有据,现在他们正在搞一场针对桑干系统的大破坏——借着孟微之的手。”
窗边悬铃木投下大片阴影。
“有点疯狂了。”他轻声道。
“我相信老孟,你更应该如此。”杨徽道,“他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更加坚定,倘若他的信念在某一刻动摇,我宁愿相信我们一直以来都是错的。”
南乡子回头看向她,眼底闪过一丝恍然。
“对了,我要问你一个人。”他快速道,“他好像也做过老师的学生,但因为老师四年前过世所以……他最后是在研院拿了博士学位,然后突然人间蒸发了,你记不记得?”
杨徽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叫,江南树。”南乡子试探地说出了那个名字,“DP现在有三个主席,他是最年轻的。”
“我知道。”
杨徽沉下了声。
“那个脑子里带芯片的聪明小孩。”
第113章 意定监护人
头顶的老旧白炽灯在以固定频率闪烁。
“你有什么话想说吗?”孟微之躺进生命维持舱,偏过脸,用指节轻叩几下舱壁,“比如说,遗言。”
“把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捐掉,”孟如海道,“找到胡有。”
他的声音不大,却足够穿透舱壁。
这才叫执念啊。
孟微之无奈地笑了一声,最后按了按额前的柔性电极片。维持舱开始充氧,药剂也同时喷出,他几乎是在一瞬间陷入黑暗。
而后天光大亮。
眩晕之中,他踉跄了一步,差点没拿住手中的电脑。走廊在周遭延伸,他身上穿着秋季常穿的风衣,左右并没有人,只有横满走廊的、清明透亮的落地窗。
这里不是研院,是A大。
系统内外的时间尺度不一样,虽然出现一定混乱,但一条规律是可以肯定的——虚拟世界的时间走得比现实更快。
他这时候已经在读研了。
而这时,他应该是刚从工位离开,准备去吃午饭。
孟微之缓了片刻,摸出手机,开始强迫自己排除一切念头、全神贯注地检查时间和信息。这是九年前——离那场湖边的大雨已然过去三年,一切和他记忆里被延长的学生时代并没有太大差异。
正出神,一个电话突然打进来。
他没来得及看联系人,抬手就接。对面响起一个声音,闷闷的,熟悉得叫他差点喊出声。
“我在你学校门口,拜托来接我一下。”
孟微之短暂地宕机了。
这是什么情况?
“你……”他把手机拉远了一些,大脑飞速运转,“预约了吗?为什么不放你进来?”
“进来了也找不到你,”对面江南树的声音低下去,“你上次就忙得没空来接我。我没找到你,就先自己回去了。”
这算是什么不存在的记忆……
孟微之眼前猛然闪过那一夜,在西山地下基地,魏奇在他掌心写下那四个字的时候。
看来,这个世界的自己正执行着那个任务。
那个监视任务。
他抱着电脑,快步走出FIT楼,向南门跑去。秋风摇落叶,触感和声色都那么清晰,好像真的有这样一个秋天停留在他生命里,而他也真这么不带顾虑地跑向某个久候的人。
等到了近前,他有意留了一段距离,放慢步子向外走去,故作镇定地喊了句:
“江南树。”
一门之外,那个少年人好像比之前更高了,但不再瘦削得吓人,更近似于孟微之印象里的那个“江南树”。一看到他,小孩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面上却还是带着些不太自然的持重,越过本就开放的闸口,开口就是:“师兄好。”
孟微之没有再说话。
他无比自然地接受了这种设定——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讶。江南树走过来,没和他并肩,而是稍稍落下一点,随口问着:“你下午还去实验室吗?”
“应该……不去吧?”孟微之脱口而出。
很快他便自江南树略带惊讶的神色中意识到一些不对劲。自己真正读书那会,基本不会离开那个科研小作坊,甚至在那里放了张折叠床。这个世界中的江南树似乎十分了解这一点,于是在短暂的沉默后说:“这是应该的,你确实太辛苦了。”
“不,”孟微之讷讷道,“功夫还是花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