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江南树道。
“什么不对?”
“我只是觉得,这种被别人害的事,应该轮不到我头上。”江南树笑起来,“要是在十年前,我做人还是太老实了,现在才不会那样。你刚刚不是说,我在这的设定是坐拥齐天之力的下一任天地共主吗?哪吒还能杀东海龙王的儿子呢,我解决一个反派岂不是易如反掌。”
长桥的尽头就在眼前。孟微之正恍惚,身侧这人已一个箭步跳了下去,踏入飞花落叶相杂的一片芳菲中,倒着走了两步,指着那白桐道:
“整片林子里只有它开花,是因为我回来了吗?”
“应该是,”孟微之颇谨慎地跃下,“江桐与此花同枯荣,不会有错。”
“那这也是你潜意识的一部分。”
孟微之抓住一条桐枝,听闻此言时有些愣神。
“枯木逢春。”江南树自顾自向前走了,话语自林木间飘过来,一字一顿的,带着不少调侃意味,“孟老师,我来了,就开花了?”
“江南树。”
被叫名字的人回过眼,将手一负,道:“你又不着急赶路了?”
“这里和外面不一样。”孟微之轻声道,“还是有些时间的。”
他沉下手腕,将那桐枝折断。
衣袖落下的瞬间,枝头桐花开遍,而后花叶零落,树皮簌簌剥离,露出铁刃的寒光。
“此剑名为折枝。”孟微之看向江南树,“我把他给你,虽然你可能不会用……但之后,若是遇上不测,起码可以防身,让你不要过早出局。”
剑在手中,比从前那一把轻。
孟微之将折枝递出去,那一瞬间他闭上眼,而后感到手掌上的重量消失了。
他向前看去,只看到满目枯枝。
“初元,”那声音自身后传来,“谢谢。”
灵台间一绞。孟微之猛地回身,正要开口,江南树却已后退几步、转头向桐林深处走去。那把剑的前后已被变化出缚带,新主人将它背在了身上,好像已经这么做了许多年。
一个念头涌到孟微之心头。
有没有可能,他……什么都记得?
*
“失踪了?”南乡子猛拍桌子,又极力控制住自己的声音响度,“你告诉我他失踪了,难道我不知道吗?他当天下午去302以身试险,录音时时回传的时候,我就在你们总控厅!两个人,在学校里消失,你们现在来给我打预防针,意思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来人收回自己的证件,道:“南博士,请你不要太紧张……”
“我叫南乡子,不叫男博士。”南乡子深吸一口气,“孟微之是我最好的朋友,是桑干最得力的创始人之一,我需要你们给我一份完整的计划书,关于如何把他全须全尾地从那个龙潭虎穴弄出来——”
“是的,这件事已经由桑干特别组接管……”
“我已经退役了,不管你们谁接管,我只请求一个结果。”南乡子撑着桌面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伯父伯母那边我还在瞒着,但这非常难。”
“我们明白。”
“他才三十二岁,只要不死,在虚拟世界方面的研究成果一定会超过他的导师。”南乡子越过他们,走到办公室的门边,将门一把拉开,“这本应该是桑干喜闻乐见的吧。还是说,你们那,有人不想让他活着回来?”
走廊上的光刺进来,将影子无序地叠在一处。
“你们走吧。”他道,“找到人了再来堵我的嘴,否则就在这把我也弄死。”
今天是孟微之失踪后的第三天。
南乡子没有告诉桑干的是,孟微之的体内被植入过定位器,至今未取出。这枚定位器已然不与桑干联结,但现在仍再向南乡子传输着位置信息——每四十分钟一次,像他们商量好的那样。
现在传来的地址非常稳定。
那个经纬交叉的十字交点,定格在太平洋中心的一座小岛上。
简直就是一日千万里。
他去做什么了?
孟微之肯定有他自己的道理。他从少年时就很稳妥,绝不会冒无端的险,此番也应该不会忙中出错。
但南乡子自认有些坐不住了。
一回家,他就先和自己的妻子打电话,说了那句只有他们二人才懂的暗语。随后,他走入自己家的地下室,拉开电闸,并迅速地开启了屏蔽装置。
在地下室中,静静躺着一方休眠舱。
与实验室的规格一模一样。
他开了全自动模式,提前设定时间为15分钟,并给妻子发送了实时更新的地下室门禁密码系统。随着白雾喷出,他最后一次调整接口,闭上了双眼。
心率正常。
连接正常。
有一件事,南乡子没有和他最好的朋友说。那有关于他和孟微之一起退回北京的原因——不是陪同,也不是监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