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可以早些处理掉他们,为什么你要等到他们打我们,你才决定动手?”应许发问,他问过许多类似的问题,然后转头就忘记。
连星纬就当哄小孩,耐着性子回答:“因为要等一个合理的时机,让你杀人没有负担。”
这话是假的,真话是连星纬需要一个理由向上级交代,如野人密谋害死真正的驻军团团长,还试图指挥驻军围攻他和应许,这是百分之百反叛联邦的证据,再看不惯他的高层,也会因此低头承认他的无辜和正确。
应许对此不置可否,估计多半没有听懂。
击杀野生团长,其他小喽啰作鸟雀四散,连星纬没让应许去追,只让应许把坠落到地面的团长尸骸和机甲遗骸收殓到一块,应许现在不怕死人身上的血,对待死人和死虫是同一个态度。
连星纬认为,这是应许为数不多的脑容量做的唯一一件好事。
*
连星纬继续挖空心思琢磨应许失去控制后的对策,而应许对此一无所知,他忽然有一天觉得自己浑身轻松了不少,可能那一天他在挥刀杀出虫族的包围圈,也可能那一天他隐蔽在白塔某间办公室的桌子底下,给当地的团长致命一刀,他不太记得了。
他似乎在那个记不住的某一天里,忘记了很重要的某件事,或是某个人。
应许的生活很忙碌,他没什么时间去捡拾自己丢失的记忆,与他脑波相连通的狻猊说,有些事情忘记了也好。
“重要的是你自己开心就好。”狻猊欢快地鼓舞他。
应许明明也很欢快,但听见狻猊这么说,他心情又突兀地沉重了下来,他不太相信狻猊,不过这机甲能听到他心里面的话,如果机甲不是好机甲,那他会不会很危险?
危险,什么是危险?
应许又一次被自己的智商带入了无尽疑问的洼地,他挣扎一会儿没挣扎出来,干脆就躺平了,连带着之前的疑惑和不信任都暂时一笔勾销,下一次再提起来,便下一次计较。
不过他师兄连星纬很计较,甚至为他时不时犯傻,对他动用私刑。
有点痛,有点流血,但还好,吃点儿苦药片就没事了。
应许搞不懂连星纬在想什么,连星纬比他更忙碌,要和陌生的人交际,要给应许发布任务,还要制定应许看不懂的计划,在应许眼里,他就是个炸毛的毛线团,看起来温温柔柔,但生起气来比巨大化的虫子还难打。
好在应许擅长放弃,搞不懂的事情,暂时也不去想。
杀虫,杀虫,赶路,杀虫。
杀人,杀人,赶路,杀虫。
杀虫的频率比杀人高,因为人是和他同种族的同胞,杀虫是为了保护人,杀人只杀坏掉的人。
连星纬总骂他傻、记不住事儿,但他认为他把杀虫和杀人这两件事捋清楚,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可能不是好机甲的狻猊还夸他聪明通透。
聪明,是个好词;通透,不知道是什么词。
“你现在有什么想要的吗,宁许?”
应许又一次被连星纬砸得头破血流,整个人疼得晕乎,还得听连星纬忽然发癫质问,连星纬是十万个为什么,每次问应许的问题都不重样。
“不知道,师兄……”应许疼得逼出来些眼泪,他手被连星纬绑了,没法抬起来擦眼泪,“我想不出来……”
应许的回答让连星纬抓着他的手劲都松了松,连星纬似乎有些不耐烦,但更多的是不知所措,随后应许的头发被放开,他透过眼泪与糊过眼睫的血液,模糊地看见连星纬起身,往他小腹的方向踹了一脚,直接令他飞出去几米远。
可怕的人类……应许还打不过他,只能被他绑了蜷缩在地板上,像条四肢退化的虫子垂死挣扎。
不知道什么时候,连星纬才会放弃他那些十万个为什么,应许不想再挨打了,哪怕有药吃,身上也还是会痛,药也还是苦的。
这时候狻猊还会雪上加霜:“别怕啊,小许,忍一忍就过去了。”只象征性地安慰一下,给不出应许任何解决的办法。
应许把堵住喉咙的鲜血吐了出来,他稳住声音,几乎自暴自弃:“师兄,是我又做错了什么吗?”
他看不到连星纬的脸,只能看到连星纬凌厉的背影,犹如一把蓄势待发的长刀,应许用刀还算利落,可对一把无法掌控的刀,还是心生恐惧。
连星纬的回答也让他摸不着头脑,“跟你本人没太大关系,只是你太蠢了。”
“对不起。”应许从善如流地道歉,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勉强翻身,面对着天花板,不被连星纬的背影划伤,“我尽量变聪明些,不会再蠢到你。”
这天花板是透明的,能看见蓝得发紫的天空,和天空上飞来飞去的“鸟人”——这是该卫星城的地面巡逻队,他们和太空领域的驻军是轮班制,该卫星城也和应许走过的很多前线卫星城不同,这座卫星城的防卫很妥当,不需要他和连星纬任何介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