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其他人,其他人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又解救了一座卫星城的围困,距离上一次,不过个把月的时间。”
“不休息的吗?怎么一直马不停蹄地打仗?军队没有人了吗?”
应允嘀嘀咕咕地抱怨,身边只有一个护理机器人,没人接他的话茬,他就自说自话,仿佛他这轻飘飘的絮叨,能够给远方的应许带来逢凶化吉的力量。
除此之外,他什么都做不了。
什么都做不了。
他真的会被应许需要吗?真的不会变成应许的拖累吗?
就算应许被连星纬利用,按照目前的发展态势,他已经成为被人敬仰的英雄,未来的生活不会有太大的差错。
应允这副样子,还能为应许做些什么呢?
*
应允的情况骤然恶化,被翁陶然紧急关进了特别布置的房间,每天定时定点注射强效的镇定剂。
镇定剂对神经会有损害,但翁陶然已经顾不了那么多,应允如果还醒着,就会想方设法地自残。
翁陶然不想回忆一到家,就看见应允满头满脸鲜血,坐在墙角的呆滞模样,不管护理机器人如何搀扶,他都一动不动,像只破碎的木偶。
用应许的消息去哄应允,已经没有什么正面效果,应允只会重复着“他不需要”“他不需要我”之类的车轱辘话,而后挥拳与面前的空虚搏斗,犹如竹篮打水,把自己折腾得伤痕累累、精疲力尽。
翁陶然看着被海绵材料包裹的疗养室里,那只蜷缩在角落的皮毛凌乱的白狐狸,想起将近二十年前,他们还在军校上学的生活。
他和应允都是主星本地人,父母都高不成低不就,但至少在主星有一方立足之地,许是家庭阶级相似,他们大约在六岁上小学那会儿就认识了,一直到考入军校的十八岁,都还处在认识的阶段。
翁陶然和应允性格不对付,可能是因为他比较内敛,而应允张扬肆意得很,他们报考军校的理由都不同:翁陶然只是想混出比较漂亮的人生履历,到学校积累人脉,毕业后继承家业,没有过上战场的打算;应允一开始就奔着上战场,他是主星考入军校的这批人里,理论和实训课最优秀的学生。
很不巧的是,他们不幸被分在同一间宿舍,翁陶然摆烂逃课,躲在宿舍研究他家公司的人工智能,应允则每天不着宿舍,一打听要么在训练场要么在图书馆,他俩没少因为作息不一致的事情吵架。
翁陶然以为应允会一直要强且张扬地扎根在他的印象里,毕竟后来他们也不住在同一宿舍,接触变少了,印象刷新的机会也少。
可是后来这个把想上战场刻进骨头里的人,却意外失去了上战场的资格,他失去了精神力,从指挥系A级的人才降为无用的蠢材。
翁陶然是和年级的同学一道,远远地去校医院,看了一眼应允,他那时候从应允死寂的面庞断定,这人已经废掉了。
绝对骄傲要强的人是这样,很难忍受巨大的挫折和变故,或许一开始不定那样的目标,到最后还好受一些。
翁陶然以咸鱼之心度人家卷王之腹,他果不其然收到了应允退学的消息,而在他准备上交毕业设计时(翁陶然就读的是军工专业,精神力要求没有战斗系和指挥系高,不用上战场,毕业考核是提交武器设计),他听闻应允在矿产业混得风生水起。
应允没有颓废,而是换了另一条迂回的路径支援联邦的战士,他依旧要强骄傲,翁陶然又一次当面讽刺他性格恶劣,结果如愿和人打了一场,没用任何辅助手段,纯粹的肉搏。
他仍然没打过应允,不过他对应允服气了。
“你勉强算是我朋友了。”二十出头的翁陶然还带着青春期的别扭。
而应允闻言瞬间瞪大眼睛,“我们难道之前不是朋友?”
应允很少有这么不聪明的时刻,翁陶然默默地记在心里,大概因为这样的时刻,到年过四十的中年,翁陶然还是愿意为这位朋友一退再退、一忍再忍。
而且这事儿能怪应允吗?他不过和二十年前一样,缺了些被虚无神明眷顾的运气。
翁陶然偶尔会信一下那些上古的神明,他没有应允那么坚韧的精神,总需要一些超出人力范围的强大支撑。
可是现在,应允的坚韧被一次次的厄运抽取,如今已经所剩无几。
翁陶然转身离开了疗养室门前,他接到自家小朋友久违的通讯,时间短暂,仅十分钟而已,他便加快语速额外问了一句:
“你们的白指挥官能联系上宁许吗?”
白舸竞和应许是旧识,且在军中地位特殊,应该有一些渠道能沟通上那颗在新闻里做辅助的神秘“伴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