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时代的人类与古地球时代大相径庭,身体结构、繁殖方式都不同往昔,但是他们拥有着相似的眼睛,从这双眼睛出发,人类看到满月、看到群星,在名为宇宙的荒原里不惧死亡、不惧艰险,坚韧勇敢地生存下去。
如果应许此时能意识到“灵魂”这一概念,那么他此时纯粹且坚定地斩杀汹涌进犯的虫族,就是这一概念的外化体现。
留在他脑子的“茧”,那个曾保护了他灵魂的巢穴,还留下了外来者不甘的声音。
“个体的‘灵魂’没有存在的价值,一切个体都要为主上的旨意服务,曾经抛弃我们的人类,就是一群拥有自私灵魂的个体。”
“哪怕时间流逝,哪怕物种结构改变,你们都无法被主上宽恕,你们都会遭受我们不惜一切代价的复仇。”
应许觉得自己应该有点累傻了,他好像出现了幻听,问狻猊有没有听见,狻猊只嗷嗷叫道让他注意闪避。
那一定就是幻听了。
应许抖擞了精神,再次横扫掉一群小果冻,终于迎来一只巨型的能一口把他和狻猊吞掉的果冻怪物。
“它的器官太复杂了,我有点晕。”应许实诚地抱怨,“上次我们砍的时候,还废掉了胳膊和大腿。”
“那你听我一次啊,找到它脑袋的位置,用精神力攻击!”狻猊急声喊道。
“不要!”应许果断拒绝,“我还是喜欢砍果冻!”
哪怕果冻并不好砍,而且还因有援军源源不断的补充,体型已经超过了一颗卫星,应许边砍边被反弹,边想这时候这果冻怪兽把卫星城一口吞了都有可能。
应许终于听劝,在怪兽闪烁金属光泽的背部上方飞行,试图找到它脑袋的存放地,它体内果冻状透明的黏液起起伏伏,一个个漩涡就是它独特的器官,里面藏着玻璃质感的圆球。
好眼熟的体内构造,和小果冻们不一样,小果冻体内的器官分布,能明显看出和人类的相似——或者说,在人类能够想象的范围内,那是一套完整的消化系统,而怪兽体内,只有意义不明的漩涡。
脑袋,脑袋,在上方还是下方,哪里是头,哪里是尾?
怪兽都不应该被称之为虫族了,它一点都不像虫子,反而像一片混沌的星云,向外汹涌地膨胀,辨不出具体的形状。
这片混沌的星云即将要吞噬掉卫星城,应许勉力阻挡,却如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早知道应该听你的话。”应许淡定地道了歉,加大了精神力,操控狻猊挥出更强力的弧光。
随即那片星云压了过来,分明是包裹在金属外壳里的黏液,此时却伸出藤蔓一般的触手,将应许和狻猊捆绑,匀速送入那黏液构成的体内海洋里。
应许刚释放完精神力,头脑发昏地抹了一把脸,又一次都是血,他鬼使神差地舔了舔顺着自己手腕往下淌的血液,又腥又黏,不好吃。
他干脆抖落出剩下的营养液,一股脑地吨吨喝完,体力恢复之际,狻猊也要和星云融为一体。
那枚银白流星般的光弹,就是这时候斩断藤蔓的,狻猊稳住平衡,顺势恢复到战斗形态,应许习惯性拔刀,和成百上千光弹一道,再次向星云砍去。
“连指挥官的通讯。”狻猊提醒。
“接通吧。”应许面无表情,毫无章法地继续砍打。
连星纬的声音和光弹一样及时,他说:“师弟,地面虫族已被扫清,你回地面休整,接下来的交给我。”
指挥官发话,应许自然听令行事,他让狻猊转换为飞船形态,避开光弹的飞行轨道,与之逆方向飞往行星城。
“这武器让我有些不太舒服。”应许说。
狻猊解释道:“可能是比较晃眼睛。”
真不靠谱。
*
这个卫星城别称是松云坞,编号多少应许没记清,此处的物资储备远比不上庄周镇,应许这鏖战十四天的伤患,能领到的也只有两天份额的营养剂和一盒止血药——据说这里的治疗仪器已经损坏了,正在寻求上级更换新设备。
应许休息的地方直接被安排在了白塔里,某层走廊角落的一张单人折叠床,原因是处白塔还勉强支撑地站在地面,其他的矮房子都已经被虫族的腐蚀射线毁了个七七八八。
他和连星纬来得太晚,但也不算特别晚,好歹白塔没被毁掉。
应许随意地吃了片止血药,和衣直挺挺地躺在单人床上睡觉,制服防寒保暖,他不盖被子也没多大事儿。
走廊来来往往都是人,吵得应许只能浅眠,头是昏的,身体是沉的,但耳边是吵闹的,他想辗转反侧都没空间。
迷糊了好一会儿,可能是止血药上了劲儿,又可能是睡意终于打败了他,应许渐渐听不到外界的声响,他被包裹在一个燥热但无声的茧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