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们兴奋起来。
七月底，姜甜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她不再经常出门。
还有两个月就到预产期，她开始思考这个孩子该在哪里生，生完之后该怎么跟认识她的天师解释她还好好活着。
第二个问题很难解释。
天师生的孩子必然资质出众，普通女人生的孩子不一定有修炼的天赋。如果让别有用心的人知道，女天师能产子不死，必然怀疑她身怀至宝，被怀璧其罪。
万一有女天师心存侥幸，觉得别人能生下孩子平平安安，古时候传下来的训诫看来也不一定准，自己也要生一个！
不论是哪一种事情发生，带来的后果，绝对是惨烈的。
权衡利弊，思考了半个月，她决定回老家待产。
孩子生完就死遁，在老家待上三五年，等外面的人忘记她了，再低调出来。
这是最好的办法。
此时已经是八月份，天气热的人经受不住。
柏英不再连日连日的沉睡，他白天时醒来，晚上在姜甜睡后，躺到她身侧，拉着她的手入眠。每天早晨姜甜醒来，总能看到一张谪仙人的安静睡颜。
像从前一样，她的拒绝不被柏英放在心上。
慢慢的竟然也习惯了。
决定了要回老家待产，姜甜把这件事告诉了柏英，他得一起走。
柏英安静听完，说：“你怕别人知道了这件事，视你如怪物吗？”
姜甜犹疑了几秒钟，摇头说：“不，我怕他们伤害我。”
隔着半个客厅，柏英静静看她，“我会保护你。没有人能越过我，伤害到你。”
姜甜看着他的眼睛，沉默了一会儿，几乎带着十分的笃定，说：“你想让所有人知道，我跟你是什么关系。”
柏英凝视她陡然沉下来的面孔，没有说话。
姜甜也没有说话，看着他的眼神里，变成了最冷静的冷漠。
还是太急了。
柏英垂下眼帘，在心里想着。
他轻轻的说：“我怕你离开我。”
他的模样太脆弱了，看起来十分可怜，让人忍不住心生恻隐。
姜甜侧开脸，冷硬的说：“公开这种关系只会带来麻烦。”
公开是不可能公开的，得让他死了这条心。
柏英从沙发上起身，走到姜甜面前，低头看了她半晌，额头贴上去拥住了她，眼神相接，柏英低低地说：“我害怕了。凡人的武器能杀死我，婉婉儿，比你说的更可怕。”
那样温柔与哀伤的、害怕的、迷惘的……让人心疼的眼神。姜甜攥紧了双拳，神情冷硬的撇开头，努力告诉自己，“我不是她！”
柏英闭上双眼，拥她更紧一些，声音低低的，哀求一样的说着：“抱抱我可好？”
姜甜不看他，咬牙忍住涌上心头的冲动，催眠一般告诉自己：我是姜甜，不是姜婉婉。我是姜甜，不是姜婉婉……
“婉婉儿……”
柏英拥紧了她，埋首到她颈窝里。
婉婉儿……
恍惚间的一刹那，呢喃声坠入意识深处，姜甜仿佛觉得，是姜婉婉回来了。
………………
第32章
夜间，一人一妖，同床异梦。
姜甜走在一片幽幽的黑暗里，空气中隐隐约约传来河水流淌的声音，她循着声音向前走，慢慢的，鼻间嗅到淡淡的花香。
走出黑暗，一片广阔的花海出现在她的视线里，殷红似血的花海上空飘着轻淡的绯色雾气，耳边的河水淙淙声渐渐听得清楚了。
她看着眼前这一片由曼珠沙华形成的花海，略有些迷惘。
这是哪儿？
“叮铃铃……”
幽幽咽咽的铃声从远处传来，红色花海的尽头，从薄雾里走出持幡的影子，渐渐的近了，姜甜看清，来者是黑袍高冠看不到脸的无常。
她莫名的有些害怕：难道我死了吗？
而这里，是传说中的黄泉河畔与彼岸花海，她还看到了黑无常。
单薄的魂体瑟瑟发抖，飘飘忽忽就像要散去。
无常持幡在她头顶挥舞一下，道一声“醒来”。
姜甜呆立片刻，眼神逐渐从迷惘变得清醒。她看清眼前的无常，恭肃了深色，执道礼下拜说道：“拜见阴差大人。”
“跟我来。”无常领她踏进彼岸花海，绯淡的浅雾从身周缭绕飘走，淡淡的香气吸入鼻中，似乎能扰乱人的神智，慢慢的，使人如见幻象。
穿过漫长的花海，一条广阔看不到尽头的大河出现了。
无常在河边站定，拦住浑浑噩噩要走进河里的生魂，不言不语，等着她自个儿清醒。
黄泉河水滚滚向前，广阔晦暗的河面不见边际，流动时发出的声音却只如小河潺潺。
河上驶来了一叶小舟，它看起来行驶缓慢，从极远的黑暗河面上驶来，几次眨眼的时间，小舟上的人影清晰了。又过几个眨眼间，小舟行驶到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