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坠揉了揉脸,使劲驱散疲惫。
柳传拧了拧眉,眼底闪过一丝忧虑。
自从林申折躺进医院不省人事以后,这个少年的心事就多了很多。
虽然玩职业电竞出道这么多年了,可说到底,沈坠也才二十一二岁。
别的选手在这个年纪还只是烦恼比赛会不会输能不能赢,他要承担的东西却是非一般人能承受的。
林申折是心结,Zoo的退役是压力,WWG的未来更是一副前所未有的重担。
以前啊,沈少爷哪里需要顾虑那么多?谁的身后还没有一个大家长呢?
一刻钟到了,沈坠重新回到比赛现场。
就座时,他看了一眼紧张到坐立难安的Zoo,又看了一眼对面嚣张得意的NPC,抿了抿唇,沉默寡言地戴上耳机。
新教练已经在和大家讨论下局的打法和战术了,应的人不多,只有小次非常给面子地回复几句。
沈坠觉得脖子有些酸,便抬了抬,一不小心,眼睛就被头顶的烈光刺得睁不开。
他低下头揉了揉,揉出了一手的眼泪。
重新抬头时,台下发出一片心疼的唏嘘。
粉丝们以为他压力太大崩溃了,其实他倒也没那么脆弱。
他眨了眨绯红的眼睛,视线随意地扫了一圈观众席。
倏地,目光在西北角的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顿住了。
那个角落的观赛视觉太偏了,所以沈坠记得那里原来是没有人的。
可是此时此刻,那里坐着一个男人。
坐着一个男人不稀奇,稀奇的是,那个男人带着口罩和黑色棒球帽,面部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只微微露着一双漆黑深湛的眼睛看着沈坠。
按理说这种打扮也没什么特别的,可除此之外,那男人穿着简单服帖的白色衬衫,气质矜贵慵懒,和其他观众格格不入,手轻抬着,劲瘦的腕上佩戴着一个远远看上去就很名贵的表。
沈坠莫名觉得这个男人很熟悉,几乎一瞬间,就把他的身形和脑海中的某个身影匹配重叠到了一起。
耳机骤然被摘掉,少年差点站起来,但新教练在背后摁了他一下,不悦道:“坐好。别乱动,小心禁赛。”
沈坠回头看了新教练一眼,头脑当即冷了下来,目光缓缓的重新看向观众席的那个位置。
人还在。保持着一个双臂环胸,慵懒观看比赛的姿势。
可他已经清醒地意识到那个男人不可能是林申折了。
怎么可能是林申折?
他还在医院睡得跟猪一样沉呢!!!
沈坠敛回目光,黯淡地把注意力重新拉回到比赛上。
“我说的话大家都记住了吗?等下我们就按照之前定好的策略去打,然后……”
“不打。”
“什么?”
沈坠在新教练的错愕里,一票否决了之前约定好的比赛方案。
换做是其他队伍,是鲜少有人有这个权利的。
WWG不同。
全电竞圈的人都知道,沈坠之于WWG算半个教练,他有足够的话语权。
从前林申折在的时候,就时常把决策权放到他的手里。
但也是林申折在的时候,沈坠从来不需要操心这些事,他只负责在赛时做一个战局指挥官。
所以当林申折缺位主教一职时,其他选手们其实更相信的是沈坠,而不是这位新来的教练。
然而有一点不能忽略的是,选手和教练之间存在着绝对的权利差距。
以前林申折宠着沈坠,信任沈坠,那是林申折自个儿愿意,换个教练不惯着沈坠,那也无可厚非。
WWG新来的这位教练,老实说,沈坠到现在都不知道他的真名,因为不在乎,只知道大家叫他“大朋”,也称呼他为“朋教”。
大朋这人,和一般人比起来是挺有个性和实力的,不然也不可能被聘用过来当WWG的教练。
起初,团队内部的选手们是不愿意接受他的,可他一上任给出的态度就不太好惹,有种说一不二的调调。
客观来说,“不好惹”不是好事,也不是坏事,至少比一些软得没主意的教练强。
并且他有这个个性,恰巧说明他对自己的实力有绝对的把握。
既然如此,选手们就没有叛逆的道理。
可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新教练实力再强,也比不上林申折。
更致命的问题是,他好像摸不清团队的命脉,总是做出一些“无效就诊”的事。
偏偏他又不听劝。
对此,选手们是明显表达过抗议和不爽的,甚至还和这位朋教掀过桌子。
两方闹得很僵,可最终并没能成功解决这个问题。
有次An在气急败坏下说出了心里话:“新教练新教练,还不如让坠宝来当这个教练呢。”
新教练一听这话,自然心理不平衡,对沈坠在队里超乎寻常的威望称不上嫉妒,但肯定是看不顺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