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后来,有人跟她说:“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活泼开朗才好,要是像你说的那样,多半是以前过得不太好被磋磨出来的,在学校受欺负都不会说。”
云恕一惊,赶紧回家去问周云汐。
周云汐云里雾里,只说:“我在学校过得挺好的。”
那一瞬间,云恕的心理活动只有四个字。
——果然,完了。
事实上周云汐没骗她,她聪明又漂亮,只要她愿意,她可以处理好和任何人的关系,就算她不乐意社交,别人也很难讨厌她。
周云汐的校园生活平和愉快。
不过云恕不懂,一心一意要把她养成活泼开朗自信阳光的样子。
她也没养过小孩儿,没经验,只能向外求索。
云恕要么有机会就找人请教,要么就磕磕绊绊从网络上学点教育毒鸡汤。
于是那段时间,周云汐总觉得自己在恃宠而骄。
云恕一点儿都不反驳她,任由她做任何想做的事情。
周云汐自觉用不了多久就会长歪。
云恕杂糅的教育理念显然歪到了犄角旮旯。
全靠周云汐自我约束,好险没迷失在被无条件顺从的快乐生活里。
不过她也的确在慢慢变得开朗。
虽然只是对云恕。
云恕不明所以,时至今日依然觉得那是自己的功劳,欣慰十足地看着还会对自己撒娇的周云汐,拍了拍她的背。
“骂我打我都可以,但别自己生闷气。”
周云汐:“……”
她的一腔怒火忽然被大雨冲刷得只剩一片狼藉。
就像云恕从来不对周云汐生气,百依百顺得能养出世界第一熊孩子。
周云汐也很难对云恕生气。
那是在她流离失所时给了她一个家的人。
那是唯一一个倾其所有对她好的人。
也是唯一一个,对她没有任何要求、条件、野望的人。
云恕只希望她过得好。
周云汐心知肚明。
所以她也总对云恕心软。
怨怪不是假的、由爱生恨不是假的、希望重逢亦不是假的,可时至今日,真正的重逢到来,所有的恩怨过往都只剩一声叹息。
她所求的从来不多,而云恕愿意给。
周云汐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任打任骂的云恕还静等着她发泄自己积攒多年的怨气。
可周云汐沉甸甸的心头,却只在倏然间便轻巧起来,像充斥着怨气的气球随风而去,半点残渣都不剩下。
周云汐用手背摩挲云恕触感温润的面颊。
她哑声道:“以后再慢慢跟你算账。”
此刻,欢欣大于忧愁,喜悦胜过怨恨。
云恕一愣,旋即露出个笑来。
“好。”
她这样应答。
唇边漫出的笑意像是初升的朝阳,连寻常平凡的面容都在熠熠生辉。
周云汐后知后觉地追问:“你现在能随便变成人了?不会再哪一天变回猫,就再也变不回人形了吧?”
云恕状似认真地想了想,笑眯眯地反问她:“那我要是不能变成人了,你就不要我了?”
周云汐不假思索地抓住她的手臂:“当然不会!”
她力道很大,云恕手臂上的肉被抓得生疼。
但云恕也只是低头看了一眼,再度反握住她的手:“别急,慢慢说。”
周云汐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深吸了一口气,再慢慢吐出。
“我的意思是……小猫的寿命不长,可人能活很久,变成人之后,你才能陪我很久很久对吗?是小猫也没关系,可是小猫……”
“小汐,我是妖怪。”
云恕含笑看着她,宽慰她可爱的疑问。
周云汐想了想,也觉得自己好笑,但转而又更加失落起来。
“那……你能活很久很久的话,我也没办法一直陪你。”
云恕抬手,敲了敲她的额头,摇头道:“现在想这么多做什么?”
周云汐撇嘴:“也是。”
这么说着,她忽而想起什么,兴奋地从云恕怀里弹跳起步。
云恕压根儿拉不住她光脚跳下床的动作。
周云汐“吭哧吭哧”地往一个保险柜旁边跑。
再回头,她抱着两三个匣子就往云恕的怀里塞。
云恕不明所以地接住,轻叹一声:“别光脚在地上走。”
“知道了知道了。”周云汐不耐烦地嘀咕,两眼亮晶晶地盯着她看,“姐姐姐姐,快把它们打开,都是我这些年给你准备的礼物哦!”
云恕条件反射地僵了僵。
周云汐鲜少会这么甜丝丝地讲话,她要这么说话,那多半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可云恕看看盒子,看看满眼期待的周云汐,还是认命地抬起了手。
盒子的确有些年头了。
外表陈旧,但收拾打理得很好。
云恕先打开最上头的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