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万一她要回家呢?我看都没有她的床铺?”
“我们丽丽呀,自从上大学之后,就没有在家里呆过一天,没有问家里要过一分钱。”吴丽的母亲说不清是自豪还是...自豪:“偶尔回家,就是帮我们干活。尤其是早上六点跟我去早市,买小饭桌用的菜,一次几十斤几十斤的帮我往家里提。等从菜市场走回家,二十分钟,再上四层楼梯,我说我们丽丽瘦的皮包骨,就是因为经常这么运动。”
谢嘉弈还顾房间四周——
这套房子,位置绝佳环境绝佳潜力绝佳。
房间被收拾的干净整洁,近乎没有一个多余的位置,可以容纳给吴丽。
就连电视机旁的全家福照片里,都没有她。
她明明还在,却仿佛从来都不在。
“那过年呢?”谢嘉弈抖着肩膀讪笑:“总不可能过年都不回家吧?”
“——哟。”说到这里,吴丽的父亲陡然插嘴,表情夸张手舞足蹈:“那你是不知道,我记得当时大年三十,我和她妈当时准备在家等着儿子回来一起过年,结果吴丽早上来买了一大堆菜到下午了还不打算回她奶家,说要住在家里。我们家,哪里有房间?她说她就找张床。我家掌柜的没同意,说那些上下铺寒假没孩子我们都洗了,没打算铺。她说她也可以睡客厅。”
“结果我家掌柜的直接将她的包从楼上扔到了楼下,把她赶走了。”
“不是,”吴丽的母亲自己都听不下去,立即打断了对话:“那是我的原因吗,谁家女子成年了还呆在家呢!”
“我们吴家,不养闲人!”
谢嘉弈张大嘴巴,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个,吴丽就是您和您爱人的亲生女儿吧?”谢嘉弈从来没有如此怀疑过这样一对看起来也算是高知高收入的家庭啊。
“吴丽和他弟是龙凤胎。”吴丽的父亲垂下眼叹了口气:“吴丽对这个家,没说的。只是,她弟没在我们跟前,我们自然疼一点。大家都是一家人,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放心上的。”
明明有家,却无家可回。
明明有家,你的家却不欢迎你。
“可是,吴丽去世了啊,她再也不存在了,”谢嘉弈有些徒劳的挥挥双臂,想要抓住什么,却发现根本抓不住一个根本不想醒来的人:“就算是装,你们也该装的难过点吧?”
“...你说我们去她单位闹一闹,会不会能要的赔偿多一点?”吴丽的父亲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随即望向吴丽的母亲:“你之前说,咱儿子想换辆车,还差多少钱?”
明明已经是中伏的天气,谢嘉弈在房间内却感受到一阵刺骨的寒冷。
想到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还好,这不是自己的家。
也是谢嘉弈第一次感受到,有家可回是一件足以潸然泪下的幸福。
“对了,那吴丽有没有给你们提过,她之前和男友恋爱,还怀孕了?”
“——啥?”吴丽的父亲本能的一脸诧异。
“便宜玩意儿。”吴丽的母亲有些不耐烦,甚至还有些无奈:“这都多少次了?这都多少次了?说了很多次,她是一个成年人,不洁身自好就得自己承受后果,别指望我去帮忙,我自己还想别人伺候我呢。”
“哦。”
谢许二人从吴丽的家里走下楼,中午的大太阳不毒也伤人,知了像是参加说唱似的,不停的skr skr skr的叫。
两人彼此,半晌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谢嘉弈转过头,回望吴丽家的窗户,窗口空空的,好像什么也没有存在过。
“真的会有这么狠心的父母吗?”
“她们都不怕别人指着脊梁骨吗?”
“真的,就一点点的难过都没有吗?”
“为什么,为什么呀!还是龙凤胎,还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啊!一点点感情都没有吗?!看着自己的孩子为自己洗衣服汗如雨下的时候,看着自己的孩子委曲离开家的背影,心里就一点点感觉都没有吗?!”
吴丽是怎样的心情,面对长年累月父母的偏心,还要自欺欺人的表现自己有多么孝顺。
吴丽是怎样的心情,在自己善意也好委屈也罢,帮着父母一步一步将事业打拼出来,却眼睁睁的看着从未露过面的弟弟全盘接收。
吴丽是怎样的心情,在没有暖气的房间里,还要被奶奶提防省水省电,要求她在寒冬腊月抱着一盆子衣服在家属院的公共卫生间里洗衣服。
都怪她cheap。
又有谁给过她一些昂贵的爱意?
都是嫌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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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嘉弈了解差不多,全还是不明白为何吴丽会将矛头对准主管和副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