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醒来庄洁只会问自己一句话:为什么自己还没死。
世人就应该和自己一样,沉入深渊,永世不得超生。
憎恶真,否认善,更不相信美。
成功的骗过了谢嘉弈。
谢嘉弈的手机再次响起催促的铃声。
“我这边安顿好群众马上就回,不要催了,不要催我。”谢嘉弈挂断电话,重新打量着病床上的庄洁,不由得回想起自己见到的场面——
哪怕见过很多很多惨绝人寰的现场,直到现在谢嘉弈依然无法理解,同为人类,怎么可以如此轻易的将弱者当作物品一样去对待?
听到无助的哭声难道不会揪心吗?
看到无法想象的伤痕难道不会感同身受吗?
是因为自己的无能和垃圾,才要在凌虐弱者身上找快感吗?
谢嘉弈站在病床前双手叉腰眉头紧皱——
夏天夜晚的风从窗外轻轻赶来,温柔的笼在他的背后。
谢嘉弈只是有些遗憾,不知道庄洁独自挨过了多少个看人眼色的日日夜夜。
“虽然我这么问,可能比较冒犯,但是我必须得确认一下,和你住的男人,是你老公吗?”
“我们今天亲眼见到他在家暴你,需要我们的帮助吗?”
“以及最后一个问题,”谢嘉弈表情严肃:“昨天到今天,你家男人的行踪,你知道吗?”
——谢嘉弈成功的惹烦了庄洁。
对方躺在床上,默默的将毯子盖在了自己的脸上,遮住了彼此的眼神交流。
谢嘉弈不理解对方的做法,但也表示尊重——毕竟常年遭受虐待的人就算处于现在的环境,也需要非常久的时间恢复常人的感官。
现在的庄洁,大概,就和一个长期处于野外处于应激状态的动物一样吧。
尽管如此,谢嘉弈还是在护士站留下信息和一些钱,请求护士帮忙照顾一晚——
“如果她要离开,就让她离开。”谢嘉弈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回身望向病房的门,还是有些担忧:“但是如果她情绪好一点了,愿意接受医疗,愿意接受帮助,请和我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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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点。
天幕终于暗沉下来,所有的探访客人也全部离开,整栋住院楼这才卸下了一天的浮躁。
护士大姐的脚步却没有时间停下来。
所有患者的检查做完,所有的个性需求照顾到位,等回到护士站的时候,随着坐下的瞬间,腰上的压力一松,整个人倒在并不舒服的椅子上,这才从抽屉里取出一包干脆面和同事分着吃起来。
“搞笑吧,我以为我的四十岁,不说有房有车,至少也是年轻努力过之后中年只需要督促新的年轻人。”大姐一边吃一边无奈的摇摇头,额头在灯光下泛着油光,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不大不小:“哪里知道,忙到吃不上饭是常态,忙到加班回不了家是常态。我给患者说手术前不能吃东西,患者投诉我没有做人的良心,医生给患者说手术前不能吃东西,嗨,患者投诉我抬杠。得,又是两天白干。”
“我感觉自己现在哪里像员工,简直就是劳工。”护士大姐举着一杯浓稠的咖啡皱眉一饮而尽,这才继续:“每天天不亮就往医院赶,等天黑才能回到家,我已经很久都没有在天亮的情况下出过门,我都怀疑我其实是不是僵尸劳工。”
“大姐你小声点吧,万一被护士长听到,又是一顿喊。”听到护士大姐的抱怨,小护士摆摆手一脸生不如死:“我看她今天又逃班去参加什么安利产品大会,给我发微信说有活动让我看看有什么需要的,我一个月才三千块,又贡献了一千块,这个月只能吃土了。刚才我经过主任办公室,这么晚了,听到主任找她事逼逼叨叨,你别让她看到你,一会儿在你这撒那邪乎气。”
听到同事提醒,大姐瞪大眼睛做了个胆怯的表情,立马站起身:“小谢警官说让我帮忙看看那个女孩,我现在就去。”
随着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缝,护士大姐端着简单的医疗用具来到庄洁的病床前。
“姑娘,我来检查一下你的体温,换一下吊瓶。”护士大姐轻声打着招呼,认真做了检查。
甚至,在检查完庄洁的体温,看到庄洁睡觉不小心撩起来的衣角,小心翼翼的帮她整理好。
却在整理时,看到了庄洁身上的伤痕。
宛如一条黑色的脏兮兮的毛毛虫,蔓延在庄洁的腰间。
而腰间的皮肤和胳膊以及脸上的黝黑粗糙相比,尚能看到原本的洁白与细腻。
“这么重的伤,当时得多痛啊。”护士大姐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满眼心疼,正看到庄洁面无表情的望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