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绮和跟周致和已经上了二楼,一楼客厅只剩下她和周纾和,灯已经关掉,不过雪夜外面的半边天发红,映的房间里一地清光。
周纾和说:“阿声,我们谈谈吧。”
黎聿声愣了一下,其实她很怕这样,小时候她犯了错,周纾和总是这样一本正经的清冷劲,板着脸说:我们谈谈吧。
所以黎聿声一听到这句就PTSD。
周纾和似乎在等她,黎聿声不情不愿的走过去,坐在她旁边,沙发是三人座的,周纾和坐在最左边,黎聿声就隔了一个位置坐在最右边。
周纾和像是想叫她过来,但她忍住了,什么也没说。
黎聿声舔了下干涩的嘴唇,她不知道周纾和要跟她说什么,但她有点怕,这种害怕是潜意识的敏感,她怕周纾和说出什么她不想听,不愿意接受的话。
但周纾和的声音再次出现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的时候,她说的是,“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吗?”
“第一次……?”黎聿声是真不记得了,“但是过年的时候你给我说过。”
“对,你给了我一颗牛奶糖。”
黎聿声摇摇头,她彻底忘了,虽然她从小就对周纾和有好感,也知道自己在很早之前就喜欢上她,并且明白这种喜欢不是亲人,朋友之间那种感情,是一种更微妙的,美好带有欲望的喜欢,可是第一次见面她真的不记得了,也许是当时年纪太小,或者是那时候她对于周纾和还没有太大的“兴趣”,她可能只是像周家一个普通的人对她的影响一样。
黎聿声摇摇头,“可我不记得,那时候我才五岁,哪会记得那时候的事情。”
“但是我却都记得,因为那天也是母亲出殡的日子。”
黎聿声一怔,她从来不知道这些,她是听说过周纾和是在母亲去世后从英国被周老爷子接回来的,但是具体细节她并不清楚,怕她伤心,黎聿声从来没问过周纾和她母亲去世的原因。
只听家里的人说过一些,好像是生病去世,黎聿声知道后就更不敢提起,小心翼翼把这些藏起来。
周纾和在一片清光里接着说:“那个时候我被爷爷强行从伦敦带回周家,母亲葬礼他死活不放我离开,我也死活要回去,十三岁确实是精神和身体都比较软弱的年纪,我奋力力争无果,他也气得不行,就把我关在地下室的书房里,那个书房是他以前用的,阴暗潮湿,带着一股霉味,我在地下室被关了三天三夜……”
“母亲出殡那天早上,我几乎已经丧失了求生的欲望,没水没食物,周家似乎已经忘了还有我这么个人存在,其实那时候我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我这样一个被带回来也会被他们遗忘的人,为什么不索性让我留在伦敦,可没有人给我解释,爷爷做事我到现在也猜不透。”
周纾和眼里的光颤了颤,她转过脸来,脸上带了几分温和,“本来是件挺伤心的事,但是那天早上我在窗口看到你喂小鸟。”
黎聿声:“……”
“那天是个雪后的早晨,雪大概像今天晚上这么大,但是到了早上风雪就停了,阳光很亮,很刺眼,你蹲在窗口问我要不要吃颗糖,那颗融化的牛奶糖上,剥开印上了包装纸上的图案,想来是你存了很久不舍的吃。”
黎聿声隐约明白了些什么,怪不得周纾和总是说,她才是她的光。原来是她忘记了,是她落下了她们曾经的记忆片段。
黎聿声心里划过一抹不知味的情绪,原来周纾和动心其实要比她早了更多年,不管当时的那种感情是什么,爱情,友情,或是依赖,信任,但总归是有一种情绪在见到她的第一面时就产生的。
那么现在呢,她落下了什么?
周纾和看着她,仿佛眼睛里某种东西在消散,她说:“转眼已经过了十八年了,我们阿声已经长得比我还高,所以就算将来有什么也都可以自己面对,对不对?”
黎聿声愣住了,她不明白周纾和为什么要说这些,咬了咬嘴唇,“姐姐……”
周纾和别过脸去,“公司的工作你也已经都上手了,我下个月会飞新加坡,打理那边生意上的事情,这边就……”
“你要去多久?”
“不确定,也许半年,也许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