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每一次面对着迟绛失望的眼神,闻笙又知道,即使本意是不想把迟绛卷入自己的情绪风暴,却已经因自己的回避给对方带来伤害。
闻笙早就分析过,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彻底斩断联系,自此一别两宽,趁早放下执念。
否则,就要彻头彻尾地打碎自己,重构自己。在每一个胆怯想要退缩的瞬间,逼迫自己继续勇敢,不再让对方的爱落空。
高考之前的许多个夜晚,闻笙的答案都是前者。她在自己的小床上,双肩止不住地轻颤着,劝说自己:
放弃吧。
但每一次下定决心放弃后,迟绛都会笑容明快地坐在她身边,朝她微笑,朝她伸手。
好像每一个动作都在告诉她,“即使你决定放弃你自己,我也不会撒开手放弃你。”
所以,她一遍遍地说服自己放弃,又一次次不可避免地被迟绛吸引。
在无数个下坠的瞬间,被迟绛用五颜六色的调色盘轻轻托住。
一株灰色的生命树,竟也开出了七彩的花朵。
同桌美好得比童话还不真实。
车子很快驶入小区。
“到了,右边开门。”师傅提醒她们。
下了车的闻笙,却开始装醉。
她很清楚,倘若今天继续逃避下去,迟绛恐怕真的会彻底失望。
错过了这假意微醺的夜晚,恐怕也不再有机会和迟绛表明心迹。
平平坦坦的一段路,她愣是走得踉跄。回头,委屈巴巴看着迟绛:“扶我。”
“……”迟绛不知道闻笙卖的什么关子。
都要毕业了,一切都该结束了,就连刚刚的最后一次试探都被她回避掉,现在装出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又是演给谁看?
她这样腹诽着,身体却很诚实地走到闻笙旁边,挽住她的胳膊:“小心,看台阶。”
“我不看,你帮我看。”闻笙装出醉醺醺的语调,声音有些娇气。
很会演。迟绛有种被戏弄的感觉。
她已经想好了,无论闻笙今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都不要再上当。
一次次诱着自己靠近,释放着喜欢自己的信号,又一次次在自己试探时冷脸回避——凭什么?
“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呀。”闻笙弯起唇角,傻傻地笑了笑,半身的重量倚着迟绛:“我有读心术,我都听见了。”
迟绛还是不想理她。
倘若真有读心术,难道听不见自己一万遍说出“好喜欢你”吗?
“到了。”迟绛把闻笙扶上了五层,“你进去吧,我先走了。”
“不要。”闻笙嘟起嘴巴,伸手晃晃迟绛胳膊,眼睛里蕴着醉酒者楚楚的柔光:“家里没有人,我一个人的话,很怕雷雨声。”
陷阱!直女把戏!
迟绛脑袋里警铃嗡嗡作响,理智告诉她,赶紧逃离现场,喝醉了闻笙,迷人又危险。
但她抬眸对上闻笙的眼睛,又鬼使神差答应:“只陪你一小会。”
推开房门,房屋里是熟悉的香气,和闻笙校服上的味道一样,自然淡雅。
迟绛贪婪地深嗅了下。
“不用换鞋子。”闻笙轻挽着她手臂,带她走进卧室。
书桌已经清空了,桌面上唯一留下的,就是迟绛送给她的机器人小时钟。
“都没电了,你还留着。”迟绛伸手摸了摸小机器人的脑袋。
“是酱酱送的,我为什么不留着呢?”闻笙拿起小机器人把玩了下:“多可爱。”
“你喊我什么?”
“酱酱啊。”闻笙眨眨眼睛,表现得无辜:“阿姨这么喊你,同学也这么喊你,我为什么不可以?”
“就是不可以。”迟绛严厉拒绝,几乎变成一只炸毛蘑菇:“闻笙,你从考完试就一直怪怪的,到底想要说什么?”
她有些气恼地问话,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控制不住脾气。
闻笙显然也被她吓到了,拿耳机线的手一顿,眼神有些茫然。
可她故意忽略了迟绛的问话,递出右耳的耳机:“要听歌吗?”
窗外,暴雨下得正猛烈。雷电交加,雨声造访空荡荡的房间。
两人并排坐在床边,一只耳朵听雨,一只耳朵听音乐。
两人的心思却全然不在耳朵上,所以雨声听不清晰,音乐也听得不明了。
唯一听得清楚的,竟是彼此心跳的巨响。
迟绛偏头看向闻笙的一瞬,闻笙也在用那双含情的眼睛注视着她。
身姿慵懒,微勾起唇角。在她眼睛里,盛满危险的诱惑。
迟绛觉得那眼神烧得她脸颊发烫。近距离的对视让她头脑空白。目光不自觉地向下移了移,最终落在闻笙的唇瓣上。
薄唇呈湿润的淡粉色,又有荔枝的剔透质感。
“在盯哪里?”闻笙浅笑吟吟,幽幽地看着迟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