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清楚他现在的内心感受是什么,就是觉得,好累啊。
为什么重逢会这么累啊。
他给了席恒几样零食,修长的指尖撕开巧克力的包装,咬了一口,苦涩醇香的巧克力里面还饱含着牛奶夹心的奶香,中和了味道,不让口腔受尽苦味儿。
记忆瞬间回到几年前的燥热夜晚。
台灯,卷子,笔,以及背着寝室其他人那个炽热的吻。
车上气氛沉默,江旋也没放歌。
他透过后视镜看见花雅小口小口吃着巧克力,也并不是那么的开心,从见到花雅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没有平静过,密密麻麻地胀疼,如同蚂蚁啃噬。
“这次回来.....”江旋装作不经意地随口问,打破这僵硬的空间环境,“待几天?”
“后天就走了,”花雅说,“你呢?”
“差不多,”江旋说,“上面只批了两天假。”
没话了。
又是一阵沉默。
“从酒泉转机是不是特别麻烦?”转向灯滴答滴答地响,江旋握着方向盘的手已经出了汗。
花雅掀起眼皮,在后视镜直视江旋的眉眼,“你怎么知道我在酒泉?”
江旋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喉结滚动,止不住沙哑嗓音地颤抖,哑声问,“这么些年,一直在甘肃吗?”
花雅偏头看向车窗,鼻尖突然涌起酸涩,连带着眼眶。
江旋看着花雅的模样,嘴唇微微张了张,把“我也是”三个字咽进了喉咙里。
他有点儿想笑。
小椰,其实我也在西北啊。
但他俩从没有相遇过。
第66章 P
花丽珍从医院出来,天上下起了小雨,渐渐地淋湿老人的白发。
先开始腹痛她没怎么在意,就以为是饮食方面的问题,后来她发现自己体重在莫名下降,干活儿也提不起精神时,感觉有点儿不对劲了。
但她又不敢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人老了,担心的事儿也多了,她害怕是无法治愈的病,尤其是癌。
还没检查,已经里里外外担忧了个遍。
和她同年龄同在面厂工作的老李婶儿劝她,早发现早治疗,不要拖到后面了那才不好搞。
“你应该在察觉自己腹痛就及时来医院,拖了半年才来检查,癌细胞转移到其他器官,已经错过手术最佳时期了,”医生看着花丽珍的报告严肃说,“胰腺癌晚期,得立即进行化疗。”
癌。
真的是癌。
“那.....能痊愈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无法保证,”医生说得沉重,“药物治疗再怎么说还是抵不过癌症患者的心态,保持积极配合,或许会有转机。”
花丽珍知道医生这是在委婉地安慰她,“好,我回去和家人商量一下。”
她发呆地坐在回顺水村的公交站台,面对着阴雨蒙蒙下的车水马龙。
在第四辆公交车驶过之后,她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中午十一点半。
小椰放学回家了,该回去做饭了。
终于在第五辆公交车停在站台,她起身搭上回家的车。
“外婆,我回来了。”
花丽珍听见这喊了十多年的外婆我回来了,手一抖,差点儿将一碗米打翻。那种无助和心痛瞬间涌了上来,眼眶充盈着泪水。
“哎,饭马上就好。”花丽珍努力压制着自己的颤声,乐呵轻松的语气回。
她终于想明白,她不是害怕自己得了癌症,她是害怕自己离开花雅。
如果自己真走了,花雅一个人该怎么过?
每周回来没人做饭,每年过年没人织衣,独自守着空荡荡的家,她没法儿想,想到就心痛啊。
她心痛啊。
“外婆?”花雅走了进来,疑声。
花丽珍被吓了一跳,连忙调整心绪,转身露出笑容,“你这孩子,走路怎么都没声儿呢!”
“我喊了您三遍,”花雅说,“灶上的汤都溢出来了,我关得呢——您怎么了?”
“没怎么啊,”花丽珍推攮着花雅的胳膊,“哎呀你进来挡我路啦,出去出去坐着,饭好了我叫你。”
“真没事儿么?”花雅低头看着花丽珍,“您眼眶红红的,哭过?”
“哭什么哭,我好端端地哭什么?”花丽珍摆手,“好好好,快出去,我要炒菜了,油烟味儿大得很。”
好不容易把花雅支使出去,花丽珍才松了口气,继而用手摁住肚子。
家里才还过债,没有多少积蓄。
她读书少,没文化,还是知道癌症晚期是什么样的概念,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治不好,只能等死。
她应该早点儿去医院的,那个时候,就算为了花雅,哪怕耗费多少钱也没关系。
可现在是不行的,再治疗也没什么意义,浪费钱,命也捡不回来。花雅以后要读大学,要娶妻生子,还有很多要用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