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彗面无表情道:“放开。”
他怀疑周钦玉这个人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分寸,毫无边界感不说,动辄就动手动脚。他对别人也这样吗?又为什么身上有那么浓的香气,他大半夜都去干嘛了?
周钦玉依言松开手,可即使这么,却没有完全放过黎彗,他手蜻蜓点水般掠过黎彗高领毛衣,摸到底下,还要进一步探索,被黎彗很快按住了手。
“你干什么?”
黎彗压着声线低声道。
周钦玉眨了眨眼睛:“我以为让人保密,总是要给回报的。”
黎彗满身的燥意被浇灭,他只觉得荒唐,呵斥道:“松开我!”
一番挣动中黎彗的眼睛已经适应黑暗,也终于看清楚周钦玉的穿着,那是一条闪着银色亮片的裙子,开着叉,直到小腿。他竟然不知道周钦玉的腿有那么细,腰好像一只手就能握过来,手里搭着一件暖和的外套,应该是刚进屋脱下来的。
黎彗没来由打了个冷颤,后背像是有毒蛇的信子嘶嘶掠过。
“我不会和黎珂明说,”黎彗垂下眼睛,一板一眼道,“但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周钦玉微微欠身,呼吸拂在黎彗的脸颊,像羽毛轻拂般瘙痒,他低声说:“你可真是个乖孩子。”
察觉到黎彗整个人都开始发抖,他气定神闲退开身,弯腰脱下匆忙进来还没来得及换的细闪高跟鞋,低声咒骂了一声好疼,换上拖鞋,揉着自己的后腰进了自己房间。
门一关,黎彗便开始大口大口呼吸。他整个人都大汗淋漓,毛衣也黏在后背上,身体贴着墙缓慢滑落,等蹲到地上,眼睛一眨,睫毛上的汗水也落了下来。
不知道是害怕,还是什么滋味,他好像从死亡关头转了一圈,又回到人间。
--------------------
结尾的启发是来自:
“爱与死是最接近的,最幸福与最不幸的爱,都与死接近。”
出自木心《文学回忆录》
另外,太想让钦玉穿裙子了,所以设定虽然是在寒假,但就当有暖气吧,而且在外面穿着厚外套呢,他不冷。
第四章 十字架
黎彗睁眼到天明都没睡着,一闭上眼好像就能嗅到那股香味,香得他脑袋发晕。但等他迷迷糊糊有点困意,又被门外接连不断的动静吵得无法安睡。
他洗了把脸,又拿毛巾擦干净脸上的水珠,清醒不少后打开门,金曼正抱臂背对着他,听见动静一扭头,没有避开他的视线,反而给他使了一个眼色。
黎彗难得明白她的意思,是黎珂明出差回来了,他退后一步就要关上门,但没有顺利。黎珂明显然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远远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黎彗站在原地没动,黎珂明走近,表情不怎么愉快道:“你怎么这个点还在屋里,小提琴的课程刚结束没多久,你觉得自己可以松懈了是吗?二月中旬就是比赛,你有把握拿奖杯吗?更不用说高考,那是人生的头等大事。”
没等黎彗回答,又问,“钦玉呢?”
黎彗表情有些古怪,这不是黎珂明的作风。无论是母亲,自己,还是金曼,黎珂明那双眼睛仿佛悬在头顶。金曼就是金曼,黎彗就是黎彗。可周钦玉现在看来好似不太一样,周钦玉是钦玉。
“他还在睡,”黎彗从容道,“昨天辅导我做题太晚了。”
黎珂明获得自己想要的答案之后,点点头,没再把注意力放在黎彗身上。他望着周钦玉紧闭的房门沉默两秒,转过身看向金曼。
金曼慌忙走过去,麻利地拿过他手中的公文包,又拍了拍他肩上不存在的灰尘,正要开口说话却被黎珂明抬手打断。
“你们谁去做谁的事情,”黎珂明边说边脱下外套,递给金曼,“我这段时间很忙,一直不怎么在家,希望你们还没忘掉家里的规矩。”
金曼低声下气地说是,识趣地离开回了自己房间。只有黎彗倚着门像块不解风情的木头,仍然杵在原地。黎珂明见他没有要回屋的架势,有些厌烦道:“去做你的事情去,不要让爸爸说第二遍。”
黎彗和黎珂明或许僵持了一阵,但并没有持续多久,黎彗还是关上了那扇门,他心里仿佛料到了什么,进屋之后他便靠着那面墙,连接他和周钦玉屋子的那面墙。等待着,听见“咔嚓”开门的轻响,再然后是皮鞋踩在地上嗒嗒的声音,随后趋于平静。
黎彗心里没来由感到恶寒,他原先应该是想逃离的,但身体不听使唤,最后只能活生生被钉在原地,或许是十字架,他这么断定。
缓慢的,他听见交织的喘息,挣扎中不知道谁的痛苦低吟,再到重物砸在地上的闷响。鼻尖又嗅到那股香味,但这香味既不浪漫,也不馥郁,更像腐烂枯萎的花,闻起来让人反胃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