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阳。”苏青手足无措地寻找着一个支撑点。
“你打啊!”初阳怒吼,“你打给他你让他回来!”
终于,苏青扶住厨房门框,抬头对上初阳的视线,“你爸他……”
明来怀里的妹妹突然就哭了起来,尖锐的哭声响彻整个房间。
初阳忽然变得很冷静,迅速说:“对不起阿姨,我不是有意吼你的,但是你帮我打电话给他行吗?我打不通,就是,”他看了看明来,却又没走过去,“就是,我想听听他的声音。”
母子二人都没吭声。
孩子哭得越来越凶。
“求你们了。”初阳的泪水淌得越来越汹涌。
“你爸他,不可能回来了。”
“为什么?”
“他去世了。”
初阳:“……”
过了半分钟,初阳擦掉眼泪,沉默着把信纸小心地沿着纹路折好。对折最后一下时,折偏了。
然后他又打开,从头到尾折了一遍。
苏青捂着胸口走到明来身边,接过明来怀里的孩子。
明来没有上前,他只是看着初阳。看着他终于把信纸折好,然后又颤巍巍地装回到信封里。
做好这一切,初阳抬眸看向明来,笑了一下说:“装好了。”
明来没有说话。
“我走了,你们慢慢,那个,慢慢吃饭。”
初阳把信封捧在怀里,一步一步往门口走。
苏青又说:“小阳,你别……”
“没有!”初阳截断她的话,“你骗我的阿姨,我不信你。”
他笑着又重复了一遍:“我不信。”
*
初阳回到家,把自己关在卧室里。
张阅宁和方同的消息不断地弹进来,头三天他还能心平气和地回复。
放心,我会回去的。
方教授,我很好。
可是这样的信息每天重复地发进来之后,他忽然就暴躁起来,一下把手机摔到地上。
他房间里还有台电脑,防止那些人的信息再发进来令他精神错乱,他干脆把电脑也砸掉。
之后他便捧着爸爸留给他的信安心睡觉,吃饭,再睡觉,再吃饭。他有点贪恋这种隔离的生活。
在这种安静的被隔离的生活中,他明白了爸爸所说的要去找妈妈——是真的去找妈妈。
他忽然就萌生了一个念头,既然他没看见爸爸的尸体,那么爸爸就有很大概率会活着。所以,他也要去找他爸。
想到这里,他激动地打开卧室门,靠在门上的明来朝他倒了下来。
他猛地跪下去接住明来,感觉到明来的双手也搂住了他。
“你放开我。”初阳推搡明来,可明来太沉重了,好像一个被淋湿的灵魂,令他撕扯不开。
明来说:“我陪在你身边,好不好?”
“你什么意思?”
“我陪在你身边,我哪儿也不去了,我就陪在你身边。”
“以什么身份?”
“你想要的任何身份。”
“好!”初阳说,“我要去找我爸,你愿意陪我去吗?”
明来又搂紧了一点,声音颤抖:“愿意,你怎么样都可以。”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明来放开初阳,用刘海底下那双深邃疲惫的泪眼注视他,“去哪里找他?”
“我不知道,大概是芬兰?”初阳忽然笑出声,“我竟然不知道他都走了哪些地方,所以我们该去哪儿?”
“初阳。”
“我知道了,我们去南迦巴瓦峰,对了,就是那里,我妈就是从那里摔下去的,我爸既然要去找她的话,那他就应该在那里。他妈的之前他打我的时候还让我也从那儿跳下去感受感受,没想到他自己跳下去了。我爸贼牛逼是吧?”
“初阳!”
初阳重新抱住明来问:“南迦巴瓦峰在林芝,我们就去林芝好不好?”
“初阳。”
“明来,我求你。”
明来不说话了。
“你别丢下我行吗?”
“我们出不去了。”明来说。
“为什么?”
“径州封城了。”
“什么?”初阳布满血丝的双眼直直刺着明来,“怎么会封城?”
“疫情全面积爆发,很多很多的城市都封了。”
“那我们,我们……”初阳摇着头,“我们可以坐船,走水路。”
“初阳。”明来已经泪眼模糊,“你醒过来,好不好?”
“你不愿意和我一起去吗?”初阳皱眉,“我们还可以乘坐飞机,飞到天上去,疫情锁不住我们的,明来,我必须去找我爸。”
见明来只是哭,初阳忽然就很烦躁:“真没出息,你哭什么?”
这句话令他一下子顿住了,他爸也跟他说过这句话。
你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不就是失去一个人吗?
初阳跌坐到地上,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