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戎轻叹:“四时变化之际便是诅咒发作之际。”
谢明渊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了。他问:“您还没说是什么诅...”
没问完。
但也不需要再问白戎了。
就在这句话快要问完的时候,谢明渊已在白戎身上看到了变化。
谢明渊清晰直观地目睹了白戎冷白的肤色变得更白,在夜色里,白得比雪还要透亮几分,寒浸浸的,直逼透明,薄如蝉翼,恐轻轻一碰就会留下迹印......
明明白戎头顶就是暖红的火光,方才还照映得他比原本的气质要温和,现下好像碎掉的幻梦,只剩下虚白,就连青黄的灯芯都越烧越白......
明显地不正常。
谢明渊走近几步,皱眉询问:“白岛主?”
白戎没有应声。
放在桌上的手指蜷起,宽松又洁白的袖口往上蹭了蹭,露出透白的手腕,腕骨明显,细小的血管一清二楚。
随后腕上有痕印开始显现,是暗红的纹路,跟拿朱笔画上去似的,漫进雪白的袖里。
“我们回去!”谢明渊眉心一跳,立时走到白戎身边。
白戎直直看着谢明渊,抿起了唇。他的上唇很薄,下唇比上唇稍微饱满些,平日里色泽淡粉若蕊,此时紧抿着,连半点色泽也不剩了。
谢明渊提议回去,白戎也没动。
谢明渊心中愈发不安,甚至想直接去拉白戎的手腕,好把人扶起带走。可这好像有些冒犯,故而谢明渊虽伸了手,却在碰到白戎之前又犹豫地停住了。
然后他看到白戎蜷在一起的五指瑟缩了一下,紧接着苍白的嘴唇焕发了血色。
但谢明渊没被这抹血色骗到,因为这血色不是容光焕发的血色,而是白戎咬住了嘴唇,咬的狠了,嘴唇受到刺激,自然充了血。
谢明渊眼眸骤然沉下,再不犹豫,抓住了白戎的手腕。
可白戎挥开了谢明渊,他的手指已经开始发颤,咬着唇摸进袖中储物囊,从里面取出了一条青翠的竹筒。
霎时醇香扑鼻。
是酒。
极为香醇的烈酒。
“酒。”谢明渊熟悉这个味道,在梦里时尤其熟悉。
眼看白戎就要打开竹筒,谢明渊眼疾手快用掌心盖住了竹筒。
“您不能喝这个酒。”
老木根不止一次因为酒的缘故顶撞白戎,更不止一次交待不许白戎喝酒,里面显然有很大的因素。
谢明渊盖住了竹筒,也被白戎抓住了手指。两人的手交叠在一起,凉意浸透谢明渊手指的皮肉,刺进了骨里,冻得谢明渊半只手都要没了知觉。
再顾不上什么冒犯不冒犯的,谢明渊立刻扶起白戎,要带白戎去到马车赶回懒回顾。
可让谢明渊没有想到的是,白戎竟然虚弱到连站都站不住。
没有了桌椅做支撑,白戎能倚靠的就成了谢明渊,他靠住谢明渊,于是清冽的、带着些清苦的味道直直扑进了谢明渊怀里。
谢明渊听到白戎闷闷哼了一声,极尽隐忍,仿佛承受着某种巨大的苦楚。
谢明渊一愣。
事发突然,但比他想象中还要严峻。
沉声说了句“冒犯”,谢明渊弯起胳臂,一手拦腰,一手屈住膝弯,将白戎打横抱进怀里,然后快步往马车走。
怀里的男人是往靖阳宗一站便令群雄色变的绝顶,此时窝在他的怀里,却轻巧地像支柔软的羽毛。
白戎远比谢明渊想象中的还要纤瘦,他的臂弯贴在白戎的背后,甚至能描摹出凸出的蝴蝶骨。
谢明渊只能走得更快,边走边问:“白岛主,这是诅咒吗?”
白戎隐约哼了一声,阖上眼,又要用去抓装着酒的竹筒。
谢明渊只好把白戎整个往胸膛一扣,把人抱得更紧,几乎是扣进心怀,才能不让他乱动去抓那酒。
可这样他便更加清晰地感受到怀里冰冷的身子是在颤抖的...瑟缩地被他揽在怀里,像一片岌岌可碎的落叶。
谢明渊的心有点沉,脸色也很难看,实在想不出是哪种程度的疼痛会把一位修为绝顶的大能逼成这样。
榕树到马车的距离不远,远的是西郊回懒回顾的路。
想到回程距离那么远,谢明渊便很焦躁,等他回到马车处时,这份焦躁又变成了焦急。
——黑云不见了。
空留一辆马车,车前马没了。
谢明渊:“......”
怎么在这个时候黑云不见了?
这不应当呐,黑云是有灵性的宝马,断然不会做出乱跑的举措才是。
然而现在刻不容缓,容不得谢明渊细想。
谢明渊胸前发紧,是被白戎攥紧了衣襟。
他低头,怀里的人抑制不住地攀附着他,细细发着抖,透白的皮肤上蔓出一条又一条的暗红纹路,尽数收在衣裳边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