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后弛儿独自回到皇都,还望你多加看顾看顾。”
举起酒杯,轻轻转了圈后送入口中,艾忠云幽幽地道。
“你们夫妻不打算回来了?”
解钰脱口而出,说完才惊觉自己失言,忙端起酒杯掩住尴尬神色。
“我回不来啰!”艾忠云苦笑。
“好!”
“弛儿不适合官场,能帮他寻到个闲职便可。”
“弛儿性子纯善,若是府中下人欺瞒,劳烦你帮着出出主意。”
“弛儿喜欢……”
“弛儿与解二少是好友……”
一字字一句句,都是艾忠云交代他离去之后所担心的事。
直到此刻,解钰才终于觉得艾忠云生了大病,将命不久矣。
终于……艾忠云长长吁出口气,面上苦涩毕现。
“爹。”
奉黄氏之命的艾弛捧着披风走入凉亭。
“你来得正好,王爷本就是来寻你的。”
“王爷寻我何事?”
艾弛亲手将披风系好,这才挨着艾忠云坐下。
“你们此次出远门,多留下些酱料咸菜,许好几年都尝不到那口了。”安王道。
“前几日解澜将我小厨房都已经搬空,您找他要吧。”艾弛摊手。
“这臭小子比我还快。”
艾忠云父子齐笑。
“既然没有,那我便先行告辞。”
“王爷慢走,艾某所拜托之事,就拜托你了。”
安王笑着的唇角缓缓落下,朝他拱了拱手,离开。
“你娘那可收拾妥当了?”
残留喉中的烈酒灼烧得艾忠云有些难受,说完下意识便清了清喉咙。
温热茶水冒着热气递到面前。
艾弛笑了笑道:“娘收拾了半马车,儿子以为娘这是要搬家呢。”
艾忠云接过茶询问道:“那你呢?”
“带上换洗衣裳和乌雪即可。”
来时他只带了一百两银子和件衣裳,离开不过多了只猫。
“乌雪年岁已大,可受得住这一路颠簸?”
七岁已算老猫,乌雪最近越发安静,成日里窝在房檐上晒太阳。
“带上儿子放心些。”
父子俩心知肚明,此番出去,游历长短取决于艾忠云身体。
而乌雪的生命……同样也在进入倒计时。
艾忠云叹气,而后站起身。
“那便去用饭吧,吃完咱们就走。”
艾弛起身,跟在艾忠云身后,父子俩迈着频率相同的步子离开。
***
四年后。
一去四年,艾家三人最后又回到了艾忠云夫妻私奔落脚的村子。
曾经居住的房子早在他们来之前便重新修缮过。
两间简简单单的青砖瓦房。
艾忠云躺在床榻之上,两颊凹陷,眼眶下泛着圈浓厚的黑气。
“夫人,扶我去院里坐坐。”
黄氏从衣料中抬起头,微笑着上前扶起艾忠云,小心将人扶到了堂屋门外。
几年病痛折磨,曾经高大魁梧的丈夫却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这天眼看着就暖和起来,过几日山上就有野桃子可摘。”
黄氏也在旁坐下,双眸看向院墙外连绵起伏的大山。
艾弛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娘,扶爹起来喝点汤热乎热乎。”
夫妻俩一同看向厨房。
黄氏眸底全是不舍,酸意迅速从心底冲入眼眶,眼角滑出行清泪。
“心愿已了,咱们还有甚遗憾的。”
同样不舍的艾忠云只是轻轻拍着妻子的手背。
“我不知道,可是想到咱们一走弛儿就剩一个人,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是的,黄氏说得是我们离开。
她知晓,艾忠云离开后她便会因为伤心过度也跟着去了。
因为……前世便是如此。
艾忠云突然有些迷茫,不知没有为艾弛娶妻生子究竟是对是错。
艾弛寻亲回府前一日,艾忠云与黄氏双双多了关于前世的记忆。
重活一世,艾忠云便寻了师父学习武艺,并且特别注身体康健,隔三差五就召大夫进府诊脉。
可惜……
无论如何努力,该来的还是来了。
艾弛端着两小碗汤,走到廊下时忽地抬头看向父母。
见艾忠云竟能独立坐在椅子上,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悲伤迅速蔓延。
【任务对象的生命开始倒计时了。】鱼白说。
“爹,娘。”
“快来坐,爹有话要跟你说。”
熬的是什么汤此刻已经没人在乎,体内生机逐渐流逝的感觉让艾忠云有些着急起来。
等艾弛坐下,立即便拉着他事无巨细地交代起府中的情况。
艾弛垂眸听着。
黄氏默默在旁抹着眼泪,连两次送走夫君的痛苦根本无法跟儿子说。
“就算我与你娘都离开,这几年你也不要回皇都去……皇上落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