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随远似乎也知道顾让与他们之间隔阂,总是恰到好处的保持着距离,一边与顾让诉说着这些年的想念,以及他们做出的努力,一边迫切想要表达对顾让的关切,那仿佛想把一切美好都送到顾让眼前的举动,又怕顾让不接受,踯躅不前。
顾让都看在眼里。
“你母亲也很想念你,只是你也知道……”顾随远那板正威严的脸上,挂着不太合适的尴尬笑容,努力想要让自己温柔下来,“她怕吓到你,所以这会儿在后面准备接风宴,说是要平复了心情再来见你。我觉得,她还是不敢见你,她绝对对不起你……”
顾让知道,这事顾随远已经不只一次跟他提过。
其实这些话,包括当年发生了什么事,顾随远已经絮絮叨叨跟他提过很多次,只要每次见面,都会赔着小心说这些话。
顾让很有耐心,也知道他们的无措和紧张,一直都很配合,也很温和,只是他话不多,大部分时候都需要顾随远主动找话题。
似乎知道顾让的性格,顾随远也很有耐心。
就是话题重复太多次之后,顾让也会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得劲。
顾让只觉得自己的神识似乎出了什么问题,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冷眼旁观看着眼前的一切,有一种神奇的力量驱使他持续往前行动着,意识却不受控制总是飘远,从半空中默然看着眼前的所有,默然地看着“自己”。
到底是哪儿不对?
“对了,让儿,你还没见过你弟弟吧?”
是了,他弟弟,顾廪,他早就听说过,顾家这位大少爷,在他还没有被顾家找到之前,就已经听说过。
“那些年,你母亲很是伤怀,怀上顾廪是个意外,最开始她还很不能接受,就是突然有一天,感受到那孩子心脏的跳动,你母亲这才找到了活下去的信念。”
对于顾随远这些话,顾让不置可否。
“不过廪儿前段时间受了伤,一直都在闭关疗伤,所以没能来见你。其实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有个兄长,”说到这里,顾随远看着顾让,眼神温和,“只要有机会,他外出历练的时候就会寻找你的下落。不过妖界那边情况复杂,一直都没允许他往妖界跑。”
顾随远顿了顿,神色沉重了起来:“这次受重伤,正是这孩子不停话,一股脑往深处跑,结果遇上了高阶妖兽。”
被高阶妖兽所伤。
运气好一点只是皮外伤,那就是养养就好。
但是看顾随远的表情,似乎并不是一点半点皮外伤。
顾让看到顾廪那看起来还算不错的样子,却在心底默默觉得,顾廪的伤应该不只是皮外伤那么简单。
顾廪一脸桀骜不驯的表情,挑眉看着顾让: “兄长?”
这一声兄长里,有好奇有挑衅甚至还有点说不出来的不屑,却都没有顾随远说的,对“兄长”的期待。
其实顾让早有心理准备。
顾廪的目光落在了顾让腰侧的灵剑上,那是顾让的本命剑,凝霜。随着顾让天生剑骨觉醒,凝霜和剑骨相互成就,如今已经不是普通的本命剑。
“听闻兄长在剑术上颇有造诣,可否指点我这个做弟弟的两招?”
顾让还么来记得说什么,那边已经传来迫切的女声:“廪儿不可无礼!那是你兄长!”
顾廪勾了勾唇角,不置可否。
随后赶过来的桑黎,也就是顾随远的道侣,顾廪的母亲,顾家的家主夫人,目光一触即离,似乎根本不敢在顾让身上多做停留。
桑黎一手牵着顾廪,殷殷叮嘱着:“而且你伤还没好,做什么给你兄长添乱?”
顾廪不以为意:“怎么就是添乱了,兄长可是天阳宗无涯峰落枫尊者座下首徒,年纪轻轻就已经是金丹期,进阶元婴更是指日可待的剑修,能有兄长指点几招,那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是极大的幸事,母亲何故阻拦我?”
顾廪瞟一眼顾让,笑道:“而且我这伤势本就没有什么大碍,母亲何至于拿我当做易碎的瓷器,过两招都不行了。我自是相信,兄长与人过招也是极有经验的,必然不会轻易伤了我。”
桑黎还想说什么,却被顾廪阻止。
就连顾随远也笑着:“夫人就是关心则乱,廪儿和让儿过几招又会怎样,正是他们兄弟联诺感情的好时候,我们就不要在这里左右了。”
桑黎只能转眼看着顾让,那眼中殷切的祈求,带着顾让陌生的柔软,突然就想起了多年前,他刚被师父捡回无涯峰的时候,师娘也用柔软的眼神看着自己,跟眼前这个眼神,有着让人陌生的差异。